不知道该怎么想。
虽然已经接受薛燃长大了……还不只是年龄的那种长大,但分隔了五年的时间,江成意依旧总会想起当年小薛燃的那副模样,青涩稚嫩,警惕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狗。
今天迈过了那层隐秘的窗户纸,他心中总有些怪异的感觉,像是诱哄着、欺负了小孩子一样,而且那小孩子当年信誓旦旦地说不是同性恋。
他这边纠结,那边薛燃的心底也不怎么平静,他怕人后悔、更怕人若无其事地道一句今天只是意外不要当真。
幸好江成意虽然不着调,但还没有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地步,只是简单的沉默不语。
薛燃下床,走到他身侧,一起看向窗外,也不说话。
江成意刚洗完澡,只穿了件短袖,裸露的手臂不经意蹭到身边的人,温热得若有若无,他有些不自在,却没移开。
“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去见杨琛了?”薛燃忽而低声问道。
江成意顿了下,嗯一声:“你怎么知道?”
薛燃皱起眉:“我看到……”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恶心,指节扣着烟身敲了下,半晌才含糊道:“杨琛的一个情人。”
其实他当时并不能确认江成意真的是同杨琛在一起,只是看见那个男生就知晓杨琛在场,又突然想起杨琛手里沾着毒、以及他对江成意病态的感情……于是连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敢去赌。
所幸人没出事。
江成意并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侧过脸来,看他一眼,半晌才扯了下嘴角道:“你之前见过?”
薛燃嫌恶地嗯一声:“最开始那个不是这人,换了一个,不过……”
不过长相都相近,一眼就能看出来像谁。他停住了,没说下去。
“最开始那个?”江成意忽然笑了一声,半晌,移开视线,“什么时候见的,五年前吗。”
薛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顺其自然地皱眉道:“更早一点,是之前和杨氏合……”
他突然一愣,猛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江成意,满目震惊。
恒海和杨氏的第一次明面上的合作是在四年前,开发鹿城区房地产的时候。
然而事实上,他和杨琛的见面却是在五年多前的那个冬天,江氏破产后的一个晚上。他们私下约了见面,冷血地商议着如何从江成意手里劫走周氏的那一部分股份。
空气突然寂静,只听得到两方的呼吸声,一方平和,一方急促。
事实终于摆搁在眼前,江成意就算有再多复杂心绪,到现在也只剩下一声感叹,他没再出声,也没看身侧的人。
几乎是下一秒,薛燃就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更回想起,他为了同江成意撇清关系曾亲口说过的话。
……
“你喜欢他?”
“不。”他语气嫌恶,“我不是同性恋。”
“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耽误时间。”小薛燃这样说。
身旁的人许久都没有声音。
江成意眯眯眼,挑了下眉:“想起来了?”
薛燃愣怔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发紧,不愿相信般:“你当时……”
“在隔壁房间。”江成意不想隐瞒,简洁明了道,“全程听着。”
这句话对薛燃来说无异于是死刑。
五年前的不告而别、重逢后的漠然相对、表白后的排斥厌恶,一瞬间,终于都找到了答案。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泛红。
未燃尽的烟蒂被死死按在指间,那点红光灼烧到了指腹处,薛燃依旧不知疼一般,一动不动。
江成意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忍,又移开视线,许久才轻声道:“你也不必多想,当初就算没有你,周氏的股份也落不到我手上。况且当年你还小,不……”
“对不起。”薛燃突然打断他。
江成意忽而一顿。
那点红光已经被指腹压着燃尽了,沉默的青雾色在两人视线中央淡开。
心绪在错杂动荡间,薛燃突然又想起江氏刚刚破产、玫瑰别墅易主江成意短暂借住的那段时间,小薛燃为了强行掰正自己绝不喜欢男人的念想,对江成意表现得冷漠又排斥,简直可以称得上恶劣。
手心被烟蒂灼烧得刺痛,薛燃心底却一片寒意。
他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了一团,充斥着无可言说的羞耻和内疚。
他简直无法想象,刚刚经历了破产、被众人推下神坛之后的江成意,在亲耳听到被信任的人背地里冷血嫌恶、甚至刻意隐瞒着抢夺股份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他心跳如擂,声音似乎有些发颤,狼狈又慌乱地解释:“我当时确实是想从恒海立稳一份地位,于是盯上了周氏,当时和杨琛说的那些话……”
薛燃咬咬牙,喉间滚动,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烟蒂,盯住江成意的眼睛,沉沉低声道:“是我太自负,气自己竟然会喜欢男人……更恨那个人是你,所以拼命地想和你拉开关系。”
江成意大概是没想到这一层,看他一眼,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
他表现得十分平静,仿佛无论薛燃会回答些什么,事实既定,都再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