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有想到,面相老实憨厚的织田先生似乎与港口社会团体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以至于警察们都对这场非正常死亡事件讳莫如深。还能怎么办?我只是个没名气的画手,又不是什么大佬级的人物能与行政机关对抗,唯有低头接受结果。
然后我想到了自由轩老板因黑帮冲突去世,织田作之助与黑帮有关联,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于是我去了安葬胖老板的公共墓地,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在能看到海面的墓碑中找到了令我奔波数月的友人。
他的墓碑背后站着颗茂盛大树,光影沉默无声,饱和度高到刺目的绿色笼罩在簇新石头上,收养的五个孩子葬在不远处。
想来另一个世界里还能做吵吵闹闹的一家人……
“盛惠!”
保洁小哥饱含朝气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惊醒,谢过他,我拿着“清洁服务发/票”犹豫了一会儿,决定退掉房卡今天就搬家。
两个行李箱而已,真的很好收拾。
没有人会登门拜访,于是客厅被征用为工作室。餐边柜改成画材收纳柜,餐桌就是工作桌,不等我感觉到饥饿行李箱就被掏空放进储藏间,整个空间空空荡荡仿佛独立于地面之上的坟墓。
我打开手账一一查看待办事项,勾掉几栏后带上钱包手机钥匙杀向中华街,那里能找到推迟的早餐和宠物。虽然不爱出门,但是……能让自己高兴的事何乐而不为?
和真知子的会面约在明天,我还需要准备一份伴手礼才好登门麻烦老同学。哪怕可以用雇佣关系来形容彼此,终究还是想在冰冷现实**一层温情外套。我知道我正踩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即便如此仍旧挣扎着举目向上。
横滨的中华街是个神奇的地方。啊,不,应该说世界各地的中华街都很神奇,虽然无法完全理解那种热闹,但又总忍不住被那里释放出的勃勃生机与热闹所吸引。这里有好吃的东西,还有些狩猎范围独特的宠物店,以及让人后背发凉的都市怪谈。
——云吞面很好吃,老板娘的大嗓门很亲切,要是没人坐在我背后高声探讨灵异故事就好了。
提着几乎比脸还大的肉包看了几家商店,我听见喧闹嘈杂的繁华下有道细微弱小的声音哭着在求救。
任何情形我都不建议年轻女士们随意离开主干道独自走向人少又幽深的小巷,无论多么安全的城市都有遇上恶徒的可能,大概率等不来援助的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
但是今天,我只想让那个小东西停止哭泣。
看呀,今天的天气有那么好,不要再为失去的东西难过。
拐过饭店转角,走进空无一人的小巷,石板路面仿佛沁了一层油,只有中间露出干燥灰白的颜色,加上两道痕迹清晰的车辙,可以确定这里是饭店后厨进出食材与残渣的地方。空气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就像密林中安静腐烂的树叶一样,此刻我仿佛置身没有绿色的潮湿雨淋。
没用多长时间就在疑似后门的木板外找到一只很有潜力的小橘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浑身裹满泥水与油污,一只非常标准的流浪猫。
糊了一层眼屎的幼猫嗅到生人气味拼命挥动四肢朝相反方向划拉企图逃跑,却又在下一秒发现熟肉香喷喷的味道。
微凉手指将肉块吹凉送到嘴边,头顶也被毫不嫌弃的温柔抚摸,就是这个人吧,传说中值得猫猫握爪盖章共度余生的御用铲屎官。
我把肉包掰开,捏碎里面的肉馅喂了小流浪几口,剩下那部分用纸巾垫着放在猫咪嘴边——它个头小小的,吃肉的架势却又很有几分凶狠意思在里面,看上去像是能活下去的样子。
出于安全考虑喂过猫我就退出这条小巷,沿着热闹的步行街走了五分钟,去宠物店挑选一只珍惜宠物的念头突然冷淡。
自认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连果腹这种人生大事也胡乱草草交给便利店解决,很多与我有过合作的编辑们都怀疑我其实是个不需要摄取食物的外星生物来的……
然而越珍贵的宠物意味着越需要细心关照,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悲剧,总的来说并不适合我这种饲主。
如果真要养一只动物,我想我宁可选择刚才那只小橘白,至少万一哪天我蒙主隆恩了它也能自己想法子活下去。
能活着就好啊。
结果等我拐回去再看,猫不见了,肉包里的肉馅吃得干干净净。
算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没缘分。
两手空空离开中华街,我在心底暗自酝酿起“**替代购买”的计划。
不可以当街**同类,但**一只流浪猫想来不会有谁介意。
像只四处闲逛的黄鼠狼,我就这么一个人一路想一路走回矢田家的房子。父母结婚五年才有了我,也是那个时候咬牙贷款买下眼前这栋房子不再四处租房漂泊。
搬进来后他们请人在并不宽敞的院子里种了棵樱树,期待来年能有个如同樱花般可爱的女儿。
母亲曾说父亲当初与苗木商人讲好了要买染井吉野,结果种下又过三年开花时才发现被满脸口水的我疯狂摇晃的樱花开出来竟然是白色……
讲好了的浪漫粉呢?
理所当然是被苗木商人给骗了,不过他们几经纠结最终还是没舍得砍掉这棵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樱花,就这么任由它在我家院子里生根抽条越长越高,数年后甚至不得不取掉几块围墙好让它能斜到外面去多承接些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