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翻卷子和奋笔疾书的声音,他低头看了一会儿空白的语文试卷,半分钟后,从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捡起了属于自己的那只黑色水笔。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郁子升就嗜睡、懒惰,除了打球的时候能稍微提起点精神,按他表弟姜翟(zhái)的话,他哥平时就跟一具行尸走肉似的。
但这具行尸一向对下课铃声很敏感,考试结束老师整理好试卷,收拾文具的小男生终于想起来考试之前那位“惹不起”的嘱托,恍然惊醒后怕。
可当他哆哆嗦嗦地回头再看,丧尸王却早已转着笔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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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前夕,有人点灯夜读,有人早睡大觉,也有人捧着一颗青春非主流的心,去小众音乐平台留言:“后天就要中考啦!为我加油!”
于点上午被他妈妈拉去寺庙祈福,之后又不讲究地去教堂拜了拜。一回家,又被满屋子的零食惊了。
丁鸢大户小姐出身,连带着家里的帮佣阿姨买东西出手也很阔绰,于点看着自己平日里最爱的零食集锦,笑得人都傻了。
丁鸢和他一起坐在毛绒地毯上数巧克力,长裙铺在地上,曳开像一朵盛放的丽格海棠。
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年纪,像二十几岁的姐姐,也像十几岁的少女:“我让曼曼姐买来给你庆祝中考的,宝贝想什么时候吃呀?”
于点有点纠结:“……那,那考完试吃吧。”
丁鸢有点遗憾:“好吧。”
于点:“……要不我们先吃一部分?”
丁鸢笑了:“好呀!”
下午母子俩坐在花房里含着糖果玩了一下午飞行棋,语文书自欺欺人地摊开在旁边的镂花椅上,无人问津。
夜里不出所料地失眠了,于点抱着他的泰迪熊抱枕,揉着眼睛打开手机回复发小姜翟的消息。
锁屏前他习惯性登录了一下自己用惯的音乐APP,这才从标红的一串数字惊讶地发现自己昨晚睡前发的那条评论竟然已经获得了上千赞与祝福。
这软件用户竟然都破千了?
于点打了个哈欠,心想网友们可真友好呀。
他翻了个身,又想起上午在庙里求签,人家都来求学业,自己却莫名其妙摇出一支姻缘上上签。
越想越稀奇,网瘾男孩点开微博,忽然看见什么,霎时颓了,困了。
那个据说准得不得了的水晶球小王子说双鱼座马上会倒大霉。
所以下午果然还是应该抵住飞行棋的诱惑好好背课文吧!
于点吸着鼻子,在“何当共剪西窗烛,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背诵中渐渐睡着了。
手机从他的掌心滑落,屏幕亮了一下,水晶球小王子于一秒前更新一则微博。
“不过稍等,双鱼座千载难逢的桃花运随后就到。”
前一晚没睡好,但少年人精力最充沛,呆头鱼一到早上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小鲤鱼。
于点嘴甜,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哄得曼曼姐眉开眼笑,恨不得当场去给他做桌满汉全席。
客厅铃声叮叮,丁鸢起身去接电话,听到电波那端的声音时,女人眼底的清丽笑意淡了几分。
“宝贝,来接爸爸电话。”
于点被牛奶呛了一下,心跳胡乱加速,走出餐厅,从妈妈手中接过那与豪门电视剧同款的话筒,他张开嘴,忽然发现自己竟连嗓子都呛哑了。
“爸爸。”怯生生的。
电话那端背景音很安静,于祈云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今天中考,是吗?”
于点点点头,想起他爸看不见,觉得自己傻气,连忙回答:“是的爸爸。”
对面又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人了。
于点挠挠鼻尖,小声道:“爸爸,我会好好考的。”
于祈云忽然出声了:“好,加油。”
电话挂断,于点懵懵地回去喝牛奶。
于祁云放下手机,无视会议室里一桌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的下属,抬手示意播放PPT的那位继续介绍刚才面向中高考学生的优惠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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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第二天下午,考试的时候下了大雨,走出考场时雨也没停。
佟绮烟一向关注天气预报,今天下午顶着烈日浇头也非要郁子升把雨伞拿上,这会儿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两天当爸妈的都仔细,拿伞的人不在少数,但也总有几个小可怜窝在角落里傻兮兮。
周围人头济济,满目都是花花绿绿的伞面,郁子升的余光瞥到教学楼墙边抱着膝盖瑟缩在一起的小孩,总觉得那个垂头丧气的小脑袋像什么东西。
像什么呢。
他想,好像他家楼下那只见人就摇尾巴的傻狗。
他最不待见傻狗。
于点正在犯胃疼。
作为一个爱学习的小学渣,于点小朋友有觉悟,也有梦想,可惜昨晚贪嘴吃杨梅罐头吃坏肚子了,胃疼,脑袋也跟着疼。
外面大雨哗啦啦,他坐在考场答历史题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秦始皇的三大功绩是什么,最后只好头晕眼花地写了个“八一南昌起义”。
他还没傻到家,这会儿两眼冒的星星少了十几颗,立刻就想起来自己刚才瞎写了什么狗屁东西。
唉,真丧啊!他这个月再也不吃杨梅罐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