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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清早,二傻拽着里外三层包裹严实的乞丐进了小城,想到一会儿和柱子泡在清凉的祺河水里,不由得加快脚步,远远瞧见吉庆饭庄门外围得水泄不通,二傻连忙硬着头皮往里挤。
    前面不是张家媳妇儿么?看见熟人,二傻大声询问:“这儿是怎么回事儿啊?”
    张家媳妇一脸惋惜:“二傻啊,你和柱子熟,快跪下诚心求佛祖保佑吧,他被勾了魂儿了。”
    “啥?”二傻不明所以,正要继续追问,张家媳妇儿又道:“你看啊,柱子的爹把附近有名的和尚道士全请来了,正在为他驱邪避祸,你……”
    后面的话二傻没心思再听了,按着张家媳妇儿的指示,望向吉庆饭庄的大厅里,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和尚道士,他们或念经打坐,或挥舞木剑,或凌空喷火,或仰头问天,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被如此大的阵仗惊呆,二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瞧见柱子的爹站在内堂门口,忙卯足了劲儿向他挤过去:“柱子,柱子怎么样?我想去看看他。”
    李成功看了看厅堂上尚在忙活的那群人,再看看面前迫切的少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引着二傻向内堂走去。
    “前天,柱子从外面回来时还好好的,吃了些他娘买的西瓜,还把剩下的抱回屋子,说明儿个再吃。第二天早起,就叫不醒了,请了附近几个大夫,都说不出原因来。周围的老人说,这孩子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占了身了。”
    说话间,已到了柱子的房间,李成功看着那个外表邋遢却眼神晶亮的男孩飞快的扑到床前,先是翻了翻柱子的眼皮,又把头贴在儿子胸口上细细听着什么,接着又在昏睡的柱子身上来回摸索半响,皱着眉头开始苦苦思索。
    “那西瓜呢,你们其他人吃了么?”二傻忽然问。
    二傻严肃的表情,让周遭的人忘记了,这人,曾是被风评为痴傻的孩子。
    “没有。”柱子娘说着,湿润的眼圈又泛起红来:“现在天儿还不算太热,西瓜贵着呢,我们知道那孩子爱吃,买了个小的,紧着他吃。柱子爱吃瓜,别看才那么个小肚子,能吃一整个小瓜呢。那天他只吃了一小半,剩下的说是舍不得,得留着明日吃。”
    “那剩下的呢,还在么?”
    “在...在。”柱子妈说着,从床底下抱出个小布包来,解开一层又一层,露出了已经流水发出臭味的西瓜,和旁边几块已经泡侬了的面饼。
    站在旁边,一直被当成透明人的乞丐看着布包,认出是柱子给他们送食物时用的那个,二傻已经飞快向门口跑去,边跑边喊:“柱子,你等着我,我去想办法。”
    乞丐看着哀伤的夫妻俩,慢慢跟了出去,从那对父母的神色中,他看到的是无助,是认命,很显然,从柱子当前的状况来看,这夫妻俩对二傻的话根本不抱有希望。
    这个傻子,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
    一边思索着,乞丐出了饭庄的门,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柱子气息虚弱,似有似无,断气是迟早的事儿,这二傻能有什么能耐?
    荣庆饭庄外间的祈福驱鬼已经告一段落,几个和尚道士围在饭厅里,等着主顾付钱走人,镇上的人见无热闹可看,也相继离开,乞丐见二傻呆呆站在饭庄门口,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好奇下走了过去。
    “四肢冰冷,脉搏几乎摸不到...是修课(休克),病情进展的这么快...西瓜...修课(休克)型痢疾,嗯,就是它...只要用青大(庆大霉素),抗修课就能好...青大...青大...”二傻明显有些思绪混乱,一副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表情,见乞丐向他走来,连忙抓着他的手问:“青大...青大,乞丐,你知道哪有卖的么?”
    “什么是青大?”乞丐皱了皱眉,想收回被抓的手,没有成功。
    “庆大霉素啊,治疗痢疾的特效药...药房应该有,我们现在就...”欣快的神色很快被失望替代,乞丐感觉紧握自己的双手缓缓松开,他的主人仿若失去依靠一般无力道:“不,不对,我差点忘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二傻在前面失魂落魄的走,乞丐在后面缓缓的跟。
    他不知道这傻子唠叨的这一通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的错了,竟然跟在这傻子身后走了一路。
    二傻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他听见二傻在前面骂自己,说什么该记得的东西竟然忘得干干净净,说什么自己上大雪(学)的时候难不成把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说……乞丐这一路,听着这些不着边的东西,竟然觉得津津有味。
    这个傻子,倒是挺有趣。
    “哦,想起来了。”蓦地一声惊叫,打断了乞丐的思绪,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在笑?
    只听二傻雀跃道:“没有西药,这里有中药啊,我真是傻了,和庆大同疗效的…黄连素…嗯,就是它,效果虽然没有庆大好,但也能起作用。”
    想到这里,二傻连忙转身,又朝吉庆饭庄跑去。
    乞丐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他告诉自己,之所以粘着这傻子,是为了看清楚,这家伙满嘴的胡言乱语,到底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
    再次回到吉庆饭庄门口,天已经黑透了,饭庄因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停业,整条街上,更显得寂寥。二傻直奔饭庄的后院,他要告诉李成功,柱子不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而是得了很重的痢疾,只有用黄连素,才有可能好。
    刚踏进门,自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哀嚎,一个女人的声音哭道:“柱儿喂,我苦命的儿…”
    二傻忙加快步伐冲进屋去,扑到床上那个小身躯上一通乱摸,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边的人拽开。柱子的爹红着眼劝道:“二傻,看来我儿今年时运不济,这劫是躲不过了。唉,这就是命啊,我知道你跟柱儿好,这就让他安心的走吧。”
    “什么命不命的,我才不信,柱子还没死呢,你们这是干嘛?”
    二傻看着柱子妈哭哭啼啼的把柱子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抱着只是舍不得放手,最后硬是被几人夺过来塞进一个草席子里。
    “二傻啊,柱子已经没气了,按风俗,未满十岁的孩子,暴死是不能入祖坟的,而且也不能在家里过夜,你再看这孩子一眼吧,过一会儿,我们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埋了。”
    “你们…不能这么做,柱子还没死呢,你们…”二傻想扑上去夺下那个草席,乞丐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抱住了他,悄声道:“别急,我有办法。”
    或许是乞丐平常说话少的缘故,所以,他说出来的话,也就格外有效力,二傻听完,竟真的安静下来,深深地看了柱子一眼,转身默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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