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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让璎珞吓了一大跳,立刻快步向外走去,珍珠紧紧地跟上,到门边,见到小全子,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两个门卫又向他们行礼,于是主仆三人折回大堂,见大堂里只剩了少数人席地而坐,在虔诚地祈祷。三人穿回外面的斗篷,走了出去,去到庭院里,璎珞才慢下了脚步。小全子见她面色有异,忙给珍珠使眼色,珍珠也以为她又要作呕,忙去衣服里面拿袋子,璎珞见状,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我们在这里等等她。说着四处张望,只见小礼拜堂外面远离大堂的一边好似还有一个门,因那里停着一顶轿子,轿子边上有两个回女。于是她走过去。她还未到轿边,只见刚才那个蓝衣女子从门里出来了,穿着蒙头的鹅黄色斗篷,两个回女上去迎她,要搀扶她上轿。璎珞未及细想,脱口说道:姑娘留步。
    因为外面天已黑了,那女子听见声音,这才看见一个穿黑色斗篷的女子正向自己走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穿黑衣斗篷的人,两个回女吃了一惊,立刻挡在她身前。璎珞见状,掀开了自己斗篷的帽子,那边三人见她也是回女,放下心来,两个回女让在一旁,蓝衣女子看着璎珞缓缓走近,只见她斗篷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袍子,戴着黑色的小帽,蒙着白色的厚厚面纱,只露出眼睛。这是一双精光闪闪的大眼睛,在黑夜里分外明亮,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她心中一动,以回礼见礼,但没说话。
    因容妃还未及带回面纱,璎珞终于看见了她的容貌。她的脸很小,眼睛深邃,鼻子高挺,嘴唇丰满,一派少女神情,长相确实不是中原女子,但也非常细嫩。她浑身上下,毫无突兀生硬的线条,素里红妆,珠圆玉润,风华绝代,不觉在心中大喝了一声彩,难怪宠冠六宫,傅恒说她是绝世美女,果然是真的!许是她穿着斗篷,又没有靠得很近,她身上的香气倒不明显。于是照她的样子回礼,微笑道:我在等家人来接,见你的轿子好看,便过来瞧瞧。
    这蓝衣女子便是容妃,她几乎每天傍晚都要来这清真寺做昏礼。她看看自己的轿子,自己的轿子确实比较独特,用的回族装饰,虽不华丽但十分精致,自己一向远离回众,一般人也不会靠近。她的轿子是走外边她专用的偏门洞入寺,小礼堂的外门离大堂也远,所以她不让卫队进来,有卫队守候在旁,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只觉得这个女子行为很突兀,而且讲话是京片子,绝不是回人,心中起疑,但是也微微一笑,用汉语道:谢谢,天色晚了,你回家吧。说着,从帽子一边撩起深蓝色的面纱带上,便要转身上轿。
    璎珞不知要说什么才可以和她攀谈,正飞快思量间,突然,“嗖”的一声,什么东西破空而来,钉在了轿子侧面门框上。那是一只小小的羽箭,样子很奇特,羽毛也是深蓝色,在黑夜里闪着幽光。璎珞主仆大吃一惊,以为来了刺客,四处张望,却没见人影。容妃一见这只羽箭,并不吃惊,眼里却是担忧之色,立刻拔了,袖在袍子里,皱着眉头,轻轻说道:你为什么要来!良久,周遭再无动静。璎珞见没有刺客,刚想开口,容妃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璎珞见她目光灼灼,急中生智,道:宁英。容妃低声道:宁英,今天你看见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会没命,你快回家去吧。说着,走上轿去。两个回女随着轿子往寺门走去。
    小全子走上两步,道:主子,天黑了不安全,我们也走吧。璎珞点点头,主仆三人才出了寺门,椿树胡同的一个守卫走了上来,对璎珞道:夫人,大人在那边等你。璎珞一笑,心想傅恒还是不放心。
    三人跟着这个守卫向东走了一会儿,拐入一条巷子,只见傅恒正站在那里,还穿着朝服,见她来了,忙道:怎么这样晚!璎珞笑道:没事,回去再说,走吧!傅恒于是搀扶她上了马车,珍珠和她坐在车里,小全子和车夫坐在车前,傅恒和那个守卫各自翻身上马,出了巷子,取道长安街继续向东回府。椿树胡同的其他守卫已被傅恒先打发回去了,他自己来了,就用不着他们了。
    在长安街上走了一阵,华灯初上,两边是热闹的夜市和行人。忽然路前方起了一阵骚动,傅恒和守卫勒住了马,车夫也停住了车,一队人马迎面疾驰而来,为首的官员见对面马上是傅恒,立刻说了一声,“你们先去”,然后自己翻身下马,拱手为礼,对傅恒道:傅恒大人。
    傅恒见他是步兵副统领蔡言霖,问道:出了什么事?蔡言霖看了看边上垂着帘子的马车,知道里面是傅恒家的女眷,便笑着道:回大人,没什么大事,东安福胡同一家回民家起火了,岳布大人叫下官去看看。傅恒点了点头,道:你去忙吧。
    回到家里,傅恒换好衣服,璎珞刚要叫传晚饭,傅恒道:皇上找我还有事,我去去就来。说着匆匆离开。璎珞见状,只好一个人吃饭,吃好饭,她去让珍珠叫了小全子进来,问道:你今天那个令牌是从宫里得的吗?小全子道:那是傅恒大人给的。璎珞诧异道:傅恒?
    小全子道:今早大人离府时,他把我叫到一边,给了我那个牌子,说在清真寺也许用的上。大人还说如果见到容妃,男子是不能靠近的,我给他们看了令牌后,那两个守卫说的话应该就是那个意思,所以我没进去。璎珞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依旧满腹狐疑。小全子走后,她想了想晚上的事,容妃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出乎意料的纯净而真诚。最后坐在床边等着傅恒,但很快就疲累地睡着了。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傅恒一夜未归,小全子说自己也担心,一早去宫里打听了,但傅恒和皇上都不在宫中,璎珞想起昨晚那支闪着幽光的蓝色羽箭,还有容妃那沙沙柔柔的嗓音,心中更加紧张起来,于是身体更感不适,接连吐了三次。珍珠和两个小丫头一直守在床边伺候。她心口被酸水烧灼的难受,什么都不能想。
    吐第四次的时候,傅恒终于回来了,他在前面听了小全子的汇报,心中焦急之极,一进房立刻自己到床边亲自扶着璎珞,璎珞吐得昏天黑地,全是眼泪,傅恒扶住她的时候,只觉得她瘦骨伶仃,他白天基本不在家,晚上也是分房睡,此时见璎珞如此难受,不觉滴下泪来。好一阵忙乱,收拾停当以后,璎珞苍白着脸,对他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脸,触手是细小的胡子茬,想到他一夜未睡,忙推他去睡。
    傅恒将她放靠在床头,自己起身,却是让珍珠给他换衣服,整理,洗漱,又吩咐珍珠去给自己传早饭,珍珠道:主子白天不能闻饭味儿。傅恒便说自己去外面吃。珍珠领命去了,他又坐回床头,抱着璎珞,道:刚才我已让小全子进宫去请叶大夫了。你这么难受,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璎珞轻声道:你就是小题大做,一会儿看叶大夫来了笑话,额娘和愉妃姐姐都说这是正常的。我没事,习惯了。今天是因为担心你,可能厉害些。傅恒皱眉道:担心我作什么,左右就是办差,会有什么事?璎珞道:你从来没有通宵不回来,小全子说你和皇上都不在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傅恒道:没事,你操心那些做什么,好好休息。
    璎珞再无力气,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突然想起昨日容妃的那几声叹息,她的语音其实毫不哀怨,就像在和心爱的人温柔地说话,但触动了往日的心事,在傅恒温暖的怀抱里,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傅恒吃了一惊,立刻给她抹泪,璎珞却止不住流泪,他心疼地道:我知道,真的很难受。璎珞心知这应该是有了孩子的缘故,自己的心情最近一直起起伏伏,笑着安慰他,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一直滚落下来。
    少时,外面小全子的声音道:叶大夫来了。傅恒立刻给璎珞擦去眼泪,扶她坐好,才去门边亲自请了叶天士进来。璎珞见到叶天士,十分欢喜,道:叶大夫,好久不见!叶天士一边看她脸色,一边也笑嘻嘻地道:璎珞姑娘,恭喜你了!他以前一直叫她璎珞姑娘,这时候觉得这个叫法不妥,忙道:忠勇公夫人,嘿嘿。
    璎珞和傅恒小全子都笑起来。璎珞道:叶大夫,你还是叫我璎珞姑娘吧,我喜欢。叶天士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给她把脉,两个手都号了号,很快道:挺好的,璎珞姑娘,你有哪里难受吗?璎珞于是把自己无法吃饭吐的厉害,闻不得味道,又经常心里难受流眼泪的症状说了一遍。
    叶天士认真地听完,道:脉象看起来很好,但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你的症状是常见的,你要多休息,少用心,再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好了。傅恒道:叶大夫,她比以前还瘦了,我很担心。叶天士说:吃不下饭,自然会变瘦,等能吃的下饭了,会长体重的,傅恒大人,你放心,我看璎珞姑娘准能生一个大胖小子!
    叶天士说的话,大家都十分相信,满屋子喜气。一时,傅恒说自己去吃早饭,叶天士难得来一趟,让他在这里陪璎珞多聊聊,就带着小全子出去了。璎珞于是问了问叶天士宫里面太后,庆嫔,五阿哥的情况,叶天士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又劝她不要操心,要安心将养。待叶天士走后,珍珠便服侍璎珞睡下了。
    叶天士到了前堂,见傅恒已吃好了饭,坐在那里等他,便也坐了下来,傅恒问道:叶大夫,璎珞真的不要紧吗?叶天士道:看起来没事,但我担心璎珞姑娘到生产的时候……傅恒看着他,他忙道:大人,你不要着急,你听我说,璎珞姑娘身子骨儿小,这不会影响孩子,但生产对她来说会有困难,而且我听她说她母亲当年是难产,我们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傅恒道:嗯,因为她娘生她的事,她很害怕生子,当年姐姐生七阿哥的时候,她就吓坏了。叶大夫,那我们要怎么办?这个孩子对璎珞来说很重要,她自己也很看重和宝贝这个孩子。有了一个,不管男女,我们就不要第二个了。
    叶天士沉吟道:我明白,其实生孩子对女人来说,都会有危险,大人也不要想太多了,生了一个孩子再看将来。璎珞姑娘的情况,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心情一定要舒畅,这样她就会减少恐惧,有助于生产。傅恒道:你了解璎珞,她性子强,什么都自己撑着,我又忙,她很多事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她白天如此难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叶天士道:这种难受我倒不担心,情绪的起伏也是正常的,很可能会持续较长一段时间,大人不必忧虑。我是觉得,为了好生,孩子必须要小,所以你也不要担心她不长肉,过一阵,她就能吃饭了,那时候一定要控制饭量,免得孩子太大。大人放心,孩子不要太胖,等生出来再养,快得很。这看似不合常情,其实是根据璎珞姑娘的情况对症下药。还有,大人尽量多陪陪她。璎珞姑娘不容易,以前受了不少苦,她一定希望你能多陪着她。过了三个月,你们还是不要分房睡了。
    傅恒道:我知道了,饮食我们一定听您的吩咐。但额娘说要一直分房,您却说三个月后便可以搬回去,我是很想陪着她,但我怕……叶天士一笑,道:大人,我明白,三个月后,你完全可以放心。傅恒道:真的没事?叶天士道:我进宫以前,在民间看过多少病人,我说的话绝对没错儿。这宫里头啊,规矩大又讲究,从怀孕开始,一年多都不能行|房,我想你们府里也是一样的,但那根本就不必要的,只要没有见红,三个月后就可以,行|房后如见红那才需要禁|房,大人只是要这个,嗯,温柔一点儿就行啦!
    虽然叶天士是大夫,但傅恒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这种事,而且叶天士向来说话直爽,不觉脸都红了。叶天士又呵呵笑着道:老夫人担心,你们就不要告诉她,反正她也不住在这里。你陪着璎珞姑娘,她心情会好,有助于将来生产。现在璎珞姑娘已经过了明路,她的事儿我包啦!大人尽管放心,有任何问题,随时来告诉我,我保管璎珞姑娘母子平安。
    因为璎珞如今名正言顺有了身份,富察府这样的贵门高第,皇家近亲,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病,是家常便饭,所以傅恒今天才立刻让小全子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叶天士。如今听了叶天士的一番话,心里安定了不少。二人又说了一些别的,待送走了叶天士,他才觉得十分困倦,回房见璎珞已睡了,于是亲了亲她,自己也去书房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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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原型】马神庙街富察府与红学考据。(以下改自我的傅璎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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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神庙街紧邻景山东侧,离紫金城的北门神武门很近,忠勇公府直到光绪年间还由松椿传承着。时至今日,那里还有忠勇公府残存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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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里薛宝钗参加选秀结果没了下文,就是一个交代薛家上京的幌子,否则以她的才情容貌,绝不可能。从理论上说,薛家为皇商,其实地位是很低的,就是上三旗包衣,和达官显贵有天渊之别,薛宝钗参加的只能是内务府选秀,她不可能连宫女或者王府格格都选不上。上三旗包衣其实就是曹家的背景。乾隆末年,有《红楼梦》【含】明珠家事说和傅恒家事说,“明珠家事说”脱胎于乾隆皇帝亲口对《红楼梦》的评论,而乾隆和傅恒其实同是“明氏婿”,这两个人不仅是姑爷和小舅子,而且是如假包换的连襟,后来还是儿女亲家,关系非常密切,所以他说的话是有基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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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红学考据认为,元妃与宝玉的关系,完全就是参照孝贤皇后和傅恒的姐弟关系,元春的原型是孝贤的成分很高。“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寥寥数笔,元春与宝玉感情至深,跃然纸上,这里就显现了傅恒家事(参看前面旁白中提及的《清高宗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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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观园更被认为脱胎于傅恒之宅,傅恒曾经担任总管内务府大臣,有专门负责修建香山昆明诸胜、清漪园、北海等皇家园林,而这段时间曹雪芹正在傅恒府上做幕僚。考傅恒之宅被形容为“阀阅皆王邸制度”,“其面积之广,建筑之壮丽,当年为北京第宅之冠”。两江总督尹继善(这个人在原剧中也被提及)在亲历其境后,亦叹为“人间别有天”“蓬岛境”并赋“面面喧窗景自殊,偶凭粲者寄清娱。金钗十二人何处,列屋新妆只画图”之诗句。所以曹公的“十二钗”构思很可能脱胎于时人对傅恒之宅的描述。曹家和傅恒家的关系起源于福秀(舒妃另一个姐妹所嫁的宗室)的母亲是曹寅之女,就是曹雪芹的姑姑,这个在前篇的旁白里已提及。曹寅二女均被选为王妃,是红楼梦探春的原型之一,探春嫁为王妃,和傅恒家世(傅恒之女)也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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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乾隆朝的名臣尹继善也曾经游览过傅恒家的后花园,还专门题了两组诗以纪念,诗中不但有“迥廊曲槛”“画栋”“飞霞”“翰墨”“天章”“红栏曲水”这些类似荣国府气象的描述,还有“竹径松荫”“绛纱”“桂树”等颇具大观园特色的景观。贾家的宁国府和荣国府,极有可能是以马神庙东街的傅恒府邸为基本原型进行艺术加工的,傅恒府第(一等忠勇公府)在马神庙东街,占了半条街,建筑格局为东西两府当中夹一座家庙,与宁国府、荣国府两府之间夹一座家庙的格局基本相同。原剧中傅恒最后就把尔晴关入了家庙。还值得一提的是,《红楼梦》中的贾府四处均可见钟表一事,也与傅恒府中的情形极其雷同。根据以上,我在小说中设置了忠勇公府的格局,如小说上章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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