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解释着，也在无声地暗示:看，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杨旺到底也是心里发虚，一边沉着脸否认着，一边用探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奚。
宋奚看不见，继续装他的孤僻小可怜。
既然两方都各有说法，几个警察也不磨蹭停留了，有人报了警，肯定是要按照惯例把人带回去调查做笔录的。
旁边的何父有些不满:“警察同志，这事不管如何，我儿子都是受害者，怎么着也先让我们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我们这边可还有事。”
警察公式化地回道:“何先生，成年人不需要监护人陪同。”
何父又准备说些什么，身边一直站着的高大男人伸手拦住他，声音低磁沉稳:“何总，笔录而已，合同下次再谈也不迟。”
何父瞬间把话咽回肚子里，讪讪地点点头:“是是，先去做笔录也行。”
他说完，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上来后就安安静静的男人。
男人很帅，一身蓝灰色西装下裹着结实的身材，精致的脸部线条带着几分成年男人的锐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镜框，匡出了几分斯文气质。
很吸引人。
宋奚看不见，也闻不到迸出的荷尔蒙，他只觉得这道声音很好听，从何父的语态中能听出来，他对这个男人很恭敬，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系统，你有这人的资料吗？”
系统:“没有。”
“他叫什么？”
“不知道。”
“……那他长什么样子？”
“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人样。”
“……”
宋奚觉得系统可能是突然更年期到了，态度格外的恶劣，他也不问了，并亲切地安慰道:“虽然你很废物，但是爸爸不嫌弃你。”反正这系统坑他也不是头一回了。
系统依旧滋滋装死。
宋奚耸耸肩，在警察的指引帮助下慢慢下山，他活了二十多年，倒是头一回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盲人的感受。
宋奚眼前漆黑一团，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去摸索该怎么下脚，生怕下一脚会踩空，只能时时刻刻提着心，小心翼翼去试探着。
那是一种在黑暗中，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他还是不太习惯，走台阶时没控制好脚步幅度，脚下一空，连着跨了两个台阶，脚后跟擦着台阶滑到下一个台阶上，他没摔下去，却下意识伸手去抓东西，手中攥到一块触感极好的布料。
指尖触感纹路清晰，不是警察的服装。
警察在耳边关切的问:“你没事吧？要不我背你下去吧！”
宋奚摇摇头道了声谢，原身极其在意自己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虽然性格是孤僻怪异，他也可以偶尔做出乎意料的事，但不能表现得完全迥异，以免多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面不改色地松开手中的布料，远远地又传来一道声音:“二少爷，需要我背你下去吗？”
是姜家的司机，那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谁都能听出来瞧不起的意思，知道“姜奚”不会应，估计那司机也没有真想背的意思，话说出口，人站在原地没动。
宋奚突然间改了想法，随口应道:“好啊，你过来吧。”
说完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
宋奚分出神在脑海中问:“……系统，你在干什么？”
咔嚓声更大了，系统含糊道:“吃薯片啊。”
宋奚:“…你是人类？”
系统咔嚓咔嚓:“不是人就不能吃薯片吗？系统专属，番茄味的数据薯片，你要来一包吗？”
宋奚虽然不知道一个数据是怎么吃出番茄味的，不过他还是礼貌的拒绝了系统，他对吃空气没兴趣。
那边司机也正尴尬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背，丢脸，不背，也丢脸。
宋奚不管他乐不乐意，将一个少爷该有的任性发挥出来，“你不是要过来背我吗？别耽搁时间。”
司机被许多人看着，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极其不情愿地在宋奚面前伏下身子，咬牙:“二少爷，当心脚下。”
宋奚单手撑着司机的背，脚下没动作:“你再趴下去点，我上不去。”
司机的身体僵了僵，埋着头忿忿地又往下伏了伏自己直板的腰杆。
宋奚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对方呼吸重了重，他又松开手在裤腿上蹭了蹭，不咸不淡道:“算了，还是我自己走吧。”
司机被溜了一通，唰地弹起身体，你了几声又被旁边警察的目光硬生生给堵回去，脸脖子憋得通红，二话不说甩手头也不回地走。
宋奚没什么表情，原身上来连个盲杖都没带，他走得很艰难，走了几步又差点摔了个翻仰。
他又顺势一抓，这回没抓到什么布料了，抓到了一只手。
手温凉的，宋奚又下意识摸了摸，手掌心摸起来有些微微的糙感，应该是常年健身留下的。
松开手，一句谢谢跳到喉咙间，宋奚还没开口，就被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姜奚？”
声音很好听，是先前站在何父旁边的那位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宋奚后面。
“不喜欢被人背？”男人不咸不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