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进了西北行营才发现,贾代化带兵自有他的一套,哪怕人在京中,那些老将官们也按着西北军规行事,让他这个挂着都统之名来的人,都没有可发挥的余地。
等贾代化回营,行事一招一式皆无可指摘之处,还常有出人意表的地方,让各地调来的兵士们,很快的有了身为西北军的意识,整个西北军融为了一体。
在这种情况之下,陈明很难有什么做为,不然他也不会同意贾代化让他进京讨要冬衣。以他想来,自己这个皇帝亲命的都统在西北军举步维艰,为了让他在西北军中立足,也为了让西北军的人都认识到他在皇帝心中的不同,皇帝也该一听到他的请求,便催着兵部将冬衣让他带回西北军。
并没有。皇帝面对他的时候,除了刚才那几句场面话外,就是问他在西北军收拢人心做的如何,可拿住了贾代化的把柄。听说他已经快被西北军孤立了,皇帝便对着他破口大骂,一点儿也没有给他撑腰的意思。
至于兵部那里,说的就是户部不给银子,他们也无法可想。而户部更直接,说是当日皇帝并没有明确答应过贾代化,所以这银子他们不能拨给兵部。
这么被人推来推去,想再面圣连牌子都递不进宫去,陈明不得不请见首辅大人。要知道,他可是首辅举荐给皇帝的,这下子首辅该帮一帮自己了吧?
首辅对他还算客气,说出来的话也很让人熨帖,就是不能提正事,一问冬衣便顾左右而言他。问得急了,首辅才轻轻来了一句:“圣人的内库失银至今都没有下落,哪里有心思理会这样小事。”
两套冬衣,在贵人们眼里的确是小事,可是在陈明眼里,却是了不得的大事——他进京贾代化只交给这么一个差事,办不成的话便是自身不堪大用。自己的品级已经被贾代化降了一级,不立这个功,怎么升得上去?
又在京中蹉跎了一个来月,陈明连首辅的面都难见了,就知自己此次想立功难于上青天,回营后还不知贾代化怎么对自己冷嘲热讽呢。
圣人,这是又想让自己跑,又不给自己草吃。陈明心里有了这样的明悟。所以任别人怎么看,都只低头想自己的心事,不多说一字。他走的时候带了几个人、多少东西,回来的时候还是几个人那么些东西,将官们便知冬衣无望,把目光从陈明身上转向贾代化。
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贾代化并不觉得该高兴:“陈将军一路辛苦了,还请回帐内休息一下。”
陈明望向贾代化,发现人家并没有嘲讽自己的意思,不由觉得汗颜:“末将无能,未能……”
贾代化摇了摇头:“圣人不待见西北军,由来已久,非是陈将军的缘故。只是冬衣,眼看着冬日要过去了,大家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只有这粮草,才是燃眉之急。”
粮草也出问题了?陈明这下子不急着走了,直接问起贾代化出了什么事。李森见贾代化的面色沉重,自己开口讲乔南如何扣下十日的粮草不发,还用被贼人盗走搪塞之事,说给陈明听了。
大家在中军帐内议论纷纷,结合着陈明无功而返之事,觉得乔南是不是得了谁的命令,才敢如此大胆行事。陈明张张嘴想替皇帝辩解两句,又无从辩起——北戎犯边已经开始了,若是粮草再出这么一次事儿,怕是西北军不用北戎人攻打,自己就要乱起来了。
就算自己可以借此攻讦贾代化治军不力,成功的取而代之,一支没有粮草的军队,自己能带得好吗?军队不听自己的指挥,自己做了西北行营的主将,也会让西北行营开国后不让北戎人跨防线一步的神话被打破,皇帝头一个要追究的就是自己。
皇帝的想法与陈明差不多,他也刚刚收到贾代善与冯唐两人同上的头一道奏折,气得连忙召集内阁阁老与户部尚书一起到养心殿议事。
阁老们早已经看过这份由兵部代呈的折子,此时见皇帝发火,还得先劝他息怒——光发火有什么用,还得想想怎么安抚西北军的好。五万大军断炊三日,会引起什么后果没有人敢想。
现在他们盼望的就是贾代化在西北军中的威望,可以让西北军多撑几日。
“这个乔南,该诛九族。”皇帝对自己任用的乔南,恨的咬牙,不知道轻重的东西,你延迟一两日还好,延迟这么些日子,贾代化能轻易认下才怪呢。
刚打发走一个要冬衣的陈明,又出了个扣粮草的乔南,这些人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做的太省心了吗?
“万幸冯唐识大体,已经重新运送粮草直接去西北行营了。”张阁老觉得冯唐处理还算得当,当着皇帝的面赞扬了一句。
这话并不能让皇帝眉头舒展开来:“榆林距西北行营,至少要走八日。”加起来就是近半个月的时间。西北行营真等着榆林的粮食送到,能活一半儿都不错了。
柳阁老道:“冯唐此次运粮之前,已经有下一批粮草先行运出了。如此不出五日,西北行营便可收到粮草。”
户部尚书心里苦笑,这里他位最微,还是听听就好。从来没听说已经固定设营的边军,每十日一供应粮草的。哪怕他从来没打过仗,可是青黄不接四个字还是知道的,那时正是北戎犯边最猖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