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风摇头,“没有。”回来时他特意经过,只听到了几道声笑,并没有陛下想要的反应。
萧誉神色迟疑了一瞬。
神色间的疑惑,犹如那日站在台阶上,看到了她眼里那道冰凉时一样。
昨日北帝临时想出来的招亲,想必这时已经成了定数,按理,长宁殿不该没有动静。
萧誉眉头轻拧。
前世今日,这时她该快到南陈了,快马加鞭一身轻骑,从北凉到康城花了五日。
到的那日,大魏同北凉正在西关口/交战。
他刚派人送完信回来,便在城门上看到了她。
一声红衣,坐在马背上,仰头看着城门上的他,扬声雀跃地问,“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同我许下的诺言?”
萧誉的手指动了动,手里的纸袋一阵轻响。
一个生死轮回,隔了十几年,那时候的记忆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萧誉搁下黄纸包,转身进屋,“将挡门狗引开。”
挡门狗是谁,裴风清楚得很。
自从进了这宫殿,北帝身边那位王总管,便一直阴魂不散。
裴风领命出去。
萧誉再从屋里出来,便换了一身衣裳,拿了桌上的黄纸包,直接出了殿门。
那句话他记得。
但前世,他并不认为那是诺言。
那夜离开南陈,也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拖延时辰,误了他大事,为了应付她,才说了那句,“我在南陈等你。”
为了江山,为了抱负,他斩断儿女情丝。
在谋取权力的道路上,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
到头来,却又绕了回去。
临死前,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没记住,唯有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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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亲的事昨日商议完,今日便定了下来。
消息瞬间传到到了宫外。
穆蓁用完早膳正在瞧当铺老板送来的中标初案,平阳王府郡主穆烟便来了长宁殿,一进门便轻快地问,“你们殿下呢?”
闻得这声音,穆蓁不由一愣。
即便隔了一世,也还是觉得异常熟悉。
穆烟是穆蓁的堂妹。
前世去南陈前,两人倒是经常结伴玩耍。
大抵也是唯一一个,让她愿意领着去见萧誉的人。
“郡主来了?殿下在里面呢。”门口秋兰笑着将穆烟带进来,穆蓁抬头,便见到了记忆中那张小小的圆脸,灵气十足地冲她一笑,“我来了。 ”
穆蓁被那笑容晃的有些恍惚。
穆烟却已经开始叨叨上了,“萧帝来了北凉,你怎也不告诉我一声?若不是今儿我听说周家姑娘出宫时,哭的肝肠寸断,都不知道萧帝何时来了北凉。”
穆蓁这回倒是疑惑了。
什么周姑娘哭成肝肠寸断,她怎么没听说。
昨日后院子里发生的事,当日就传了出来,阿锁和秋兰虽也听说了,但关系着萧誉,便不敢在穆蓁面前提上半句。
穆蓁没出门,自然不知道,还未问出了何事,穆烟突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穆蓁,轻声问,“这回该满意了?”
穆蓁知道她问的是何事,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反问道,“今儿怎么想起进宫了?”
“都这时候了,我要是再不进宫,你可就当真要被皇伯伯随意指个人嫁了。”穆烟说完,便是一脸鄙夷,“就王贵妃邀来为二殿下贺寿的那几个留宿之人,打的是什么算盘,谁还不知道?二殿下即便不在,这不还有太子殿下吗?谁知运气又好,还等来了个南陈皇帝。”
穆烟嘴一抿,笑地解气,“可那南陈皇帝却差点要了她们命。”
穆蓁听她说完,才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没想到,父皇为了她,居然还想出了这等招数。
倒也挺适合。
前世萧誉那后宫,可不只是三两人。
只是有些意外那结果。
穆烟见她听完一脸平静,这才察觉出不对来,“你怎么都不着急?”
穆蓁将茶盏移到她面前,“你也别急,先润润喉。”
穆烟没接,“我能不急吗,你这都招亲了,若是招到了旁人,萧帝怎么办,你怎么办......”
穆蓁垂目翻了一页书,平静地道,“我又不嫁他。”
穆烟愣在那,好久才反应过来,“不是,你不是......”
穆蓁直接道,“不喜欢了。”
穆烟盯着她,“我容我先理理。”过了一阵,猛地晃头,“可我实在是忘不了之前你那寻死觅活的模样。”
穆蓁没搭她腔。
见她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宫里,便放下书,让阿锁拿了一双金钩,“走,陪你去玩一回藏钩。”
穆烟再喜欢玩藏钩,这时候也没有心情。
难得一回,穆蓁比她还积极。
穆蓁出了屋,穆烟还跟着她的脚步追问,一路追到门口,穆烟便也信了大半,“皇姐,你总得告诉我是何缘故吧?你为何不喜欢萧誉了?”
穆蓁脚步没停。
晨光从墙头爬上来,落在她身上,头顶上的几根碎发被照的金黄。
那张脸依旧艳丽。
萧誉立在对面,看着她走出来。
穆蓁半只脚跨出去,看到门外的人时,也没法再收回去。
也没有那个理由收回去。
比起上回初见,穆蓁的情绪稳了很多。
知道自己不会去南陈,也知道父皇和兄长不会答应南陈求亲,前世的一切,都不会出现。
那场噩梦,便不会再来。
身后穆烟见穆蓁突然停在门口不走了,才侧过身子往外看去。
这一瞧立马噤了声,赶紧拉着几个宫女退了回去,小声嘀咕道:“瞧吧,我就说怎么可能断......”
穆蓁站在那没动。
没往后退,也没往前走。
沉默了一阵,萧誉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不是说要来找我吗。”
第9章 入营帐应招
不是说要来找我吗.......
穆蓁抬头看向他,心脏一瞬仿佛被一把手死死的捏住,又堵又痛。
一时闹不明白。
到底是两世有了不同,还是主动往凑上去的人,都会让人觉得有一股廉价。
前世她抛下亲人,孤身一人去南陈投靠他,他站在城门上一句,“进来。”便能让她心花怒放,直到后来快死了才知道,那多半也是一句施舍。
或是他谋取权势路上的一个阴谋。
她既然都来了。
他为何不接纳她。
如今她没去,他又来到了她面前,问上一声,“不是说要来找我吗?”
多讽刺。
穆蓁胸口发闷,脚步轻轻地地往后退去,“我不会去南陈,现在不会去,以后也不会。”
说完便哑声同门前的宫人道,“闭门。”
穆蓁转过身,脚步还未踏进去,手腕突地被一只手从身后伸来,牢牢地抓住。
“穆蓁。”
不待穆蓁挣扎,萧誉便将那黄纸袋缓缓地递了过去,“蜜饯。”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喜欢的,长街蒋家老铺。”
前世她在南陈一直念叨这东西。
去郢州那回,她托付过他。
他太忙,忘了。
等回来见到她神色落寞,他便又找人专门去了一趟北凉,带回来的蜜饯,也是长街蒋家老铺所做。
但那蜜饯到手时,他与她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她没要,找了个理由,“最近牙疼,吃不得甜食。”
同样的回忆,也浮现在了穆蓁脑子里,眸子一瞬划过悲凉,手腕渐渐用力从他的手里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