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蓁跟着宁朗下楼,到了前院。
夜风一吹,心口的那股酸楚,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快到前院,穆蓁才疑惑地问道,“怎么大半夜到。”
算日子,也该明后日才到。
宁朗答不出来,“属下也不知道。”
今夜是中秋,侯府前后都点了灯,穆蓁一脚跨进前厅,屋里的灯火也是一片通明。
新来的知府,闻见脚步声缓缓地起身。
穆蓁抬起头,一瞬便愣在了那。
对面那人也看着她。
一张刻板的脸,英俊非凡,却透着一股隐隐的固执,半晌,穆蓁才反应过来,轻轻一笑,唤了声,“赵大人。”
穆蓁怎么也没想到,那倒霉蛋竟是赵坤。
“臣参见殿下。”
第35章 穆蓁原本让秋……
穆蓁原本让秋兰去备饭菜, 打算为赵坤洗尘。
赵坤却婉拒,将从京城带来的几个包袱交到了她手上,便起身告辞, “天色晚了,臣不便打扰, 明日臣再过来。”
京城的信一到,穆蓁便让人清理出了知府的住处。
离侯府不远,就两个街口。
穆蓁见他要走, 便让秋兰去备了一个食盒,将周智今夜做好的糕点装了进去, “赵大人车途劳顿,好好歇息,明日倒不急。”
赵坤接过,“多谢殿下。”
穆蓁将赵坤送到了门口,突地问他, “父皇怎么选了你?你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舍得放你来这?”
赵坤脚步一顿,回过头,穆蓁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笑容。
赵坤却无半点玩笑, 神色一肃, “殿下是忘了自己, 殿下能来, 臣为何不能来。”
穆蓁被他认真的脸色,弄得一愣。
忙地避开他的目光, 爽快地道,“行吧,往后本宫就仰仗赵大人了。”
赵坤看了她一眼, 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等那马车走了,穆蓁才吐了一口气。
想起父皇说的那句,贪官不可怕,忠臣才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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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蓁送走赵坤,再回到院子,周智和杨皓都已经醉了。
两人见穆蓁回来了,忙地拉着她的衣袖,兴奋地道,“殿下,刚才可瞧见了?”
穆蓁皱眉,“瞧见什么?”
“孔明灯啊,好多好多。”周智说着,便指向对面那阁楼道,“就,就是从那里放出来的,殿下没见着?”
那阁楼是对面的院子,萧誉住的地方。
穆蓁摇头。
“那真可惜了。”杨皓说完又道,“没关系,下回臣再给殿下做......”
穆蓁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对宁朗吩咐道,“喝的差不多了,扶回屋去吧。”
穆蓁也没再赏月,直接回了屋。
秋兰伺候她沐浴更衣。
适才宁朗过来请殿下时,秋兰脚步满,那孔明灯秋兰倒是看到了,这会子也不敢多说。
这段日子,她看的出来,殿下似乎对萧帝,当真已经断了情。
更何况,如今赵大人也来了洛中,这往后,也不知道会如何。
秋兰本以为穆蓁多少会犯愁,谁知穆蓁一躺下,便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近日太累,穆蓁几乎都是一沾床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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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穆蓁用完早膳,正准备出去看一眼营帐里的情况,赵坤便上门来了。
赵坤没来之前,洛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穆蓁在管理。
如今来了知府,穆蓁便要交接。
穆蓁也着急给他那些账本和名册,用完早膳后,便带着赵坤一块儿去了营帐,比起最开始,营帐里的百姓已经好了很多。
如今留下来的,都是些重伤者。
按照当初韩烁的话来说,都是没必要救治的无用之人。
出来是,穆蓁便同赵坤道,“都是人命,但愿赵大人能善待。”
往后赵坤上任,这些都该归他所管。
“粮草的事,大人不用担心,本宫会想办法。”
穆蓁说完走下台阶,却迟迟不见赵坤跟上,回过头,却见赵坤立在那,定定地瞧着她。
穆蓁疑惑了摸了摸脸。
赵坤这才收回目光,跟在了她身后。
走了一段,赵坤突地道,“殿下做的很好。”
穆蓁侧目,还是头一回见赵坤笑。
浅浅地一抹笑容,几乎看不出,然那张脸刻板惯了,就算他只微微扬了唇角,穆蓁也瞧得出。
穆蓁觉得挺稀奇。
赵坤又道,“殿下不愿放弃的东西,臣必不会放弃。”
穆蓁松了一口气,不想他来的第一日,就被挫了锐气,便又带着他去了城外,看周智的良田。
“本宫上回还让人给大人稍了些红薯,如今大人来了洛中,想必也没见到。”穆蓁让宁朗捡了一筐回侯府,“赵大人刚好,想必还未收拾妥当,午膳便留在侯府用罢,刚好可以尝尝。”
赵坤这回倒没拒绝。
下了马车后,直接去了农田视察。
穆蓁坐在马车内候着,等赵坤进来时,穆蓁差点就睡着了。
“大人来了,本宫终于可以偷会儿闲。”穆蓁将帘子放下,这才问起了京城之事,“兄长的身子如何了?”
赵坤眸子几不可察地一闪,答道,“还是老样子。”
“父皇呢。”
“都挺好。”
穆蓁终于放心,便没再问,马车一动,便又同赵坤道,“午后本宫再带大人去看看杨皓的棉布。”
赵坤点头,“好。”
“赵大人还认识钱老板吧,上回我向你讨教如何整治鸣凤楼时,你见过一回。”
赵坤答,“臣记得。”
“本宫让他去外地置办了良田,等季节一道,便开始播种周智给的种子,还有杨皓的棉布,本宫也给了他......”
这些赵坤来之前,都了解过,却也没有去打断她,认真地听着。
穆蓁说了一路,到了侯府,该交代的也交代的差不多了,便道,“赵大人先用膳吧。”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前厅,萧誉已经坐在了那。
穆蓁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意外。
赵坤的目光在看到那张脸后,脚步稍顿。
明德上回从京城回来后,便将萧誉在洛中的消息告诉了北帝。
赵坤那日正好在殿前。
一个南陈的皇帝,跑来了北凉便也罢了,还到了条件最恶劣的洛中。
没人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北帝却难得地沉默了一阵,一个字也没说。
赵坤前来洛中的那日,北帝找了他前去,“萧帝是何原因去了洛中,朕知道,你心里当也清楚,不外乎就是当年的那桩孽缘,朕倒没有想过,他一个皇帝能如此低头,执著到现在,往后如何,朕怕是管不到了,全在穆蓁那丫头的一念之间。”北帝说完,便深深地看着赵坤问,“你当真还要去?”
赵坤回了一句,“臣心系北凉,心系百姓。”
北帝便叹了一声,“若真如此便是好,旁人朕也放心不下,如今太子病重,公主早晚得回来京城,到时的洛中,朕便交给你了。”
赵坤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臣领旨。”
赵坤离开晨曦殿,连夜出发。
坐在马车上,手里紧紧地攥住了一方印章。
当年的事,她忘记了,他不会忘。
父亲因受贿被查,悬梁自尽,北帝念及赵家几代忠良,留给了他们一份体面,并未追究。
可到底是为家族蒙了羞。
自那以后,他便躲在茶楼里不敢见人。
直到那日,他手里那枚父亲的印章滚落至地,被她捡到,她弯下腰将那印章递到了他手上,看着他道,“本宫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是位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