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遵从生物规避危险的本能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想逃跑又生生止住,他有预感如果真逃了下一秒自己一定会血溅当场。
好在琴酒忽视了他退意,收回仿佛自带审视的视线,跟肤色趋近,看上去没有温度的淡色嘴唇开合一下。
“老样子。”
酒保松了口气,忙答应完走到吧台后为他调酒。
没有乐声助兴,落针可闻酒吧里只有一个客人。
酒保安静敬业地擦着高脚杯。
玻璃杯中淡金黄色的酒液入口净爽,勉强将胸膛里那股压抑的郁结浇下去,琴酒望向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捏着杯壁的手无意识施力……
今天是加贺谷的第一个祭日。
一年前的今天,他将APTX4896注射进对方身体,想要把他带着过去的全部回忆永远刻进记忆里。
但现在他居然发现自己抵挡不了时间流逝,那张熟悉的面孔无法控制变得模糊,就算看着记录有加贺谷最详细生平的资料档案,那一张张定格记录了人生阶段的照片上的青年也只会带来陌生感。
每一次翻开记忆寻找,最后都只会不断累积空虚,如同身处万丈高空,身体被地心引力牵扯着坠入深渊,饶是琴酒也渐渐被无力吞没。
这种无处挽回的恐惧……是后悔吗?
十一年前。
佣兵生涯夭折,受邀招入酒厂的黑泽阵还没有获得那个未来让人闻之色变的名字,为了在组织获得一席之地,他接下了危险程度极高去暗杀横滨某个政界高层的任务。
横滨特产异能力者,同时也是犯罪的天堂,当初港口黑手党首领还不是现在的森鸥外,前代暴虐阴影下的横滨不是什么好地方。
虽然当时大爆炸与镭钵街还没形成,但随处也错落着不少受波及变成废墟的贫民窟,他虽然成功刺杀了任务目标,但也被拥有特殊能力的保镖重伤,一路逃亡最终倒在了某处废墟角落中。
天空下着细雨,地面的泥泞水渍浸湿了衣服沾染上伤口,前所未有的狼狈。
清楚感觉到血液的流失,身体已经麻木僵硬无法动弹,他睁着双眸,定定望向泼墨般的夜空,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里。
失去意识前,有张稚气未脱的脸撞进了他的眼中,纠缠着光与影降落。
…
醒来时已经换了个环境。
陌生且温馨的单人出租屋,采光一般,正午的阳光刚好透过窗帘缝轻巧地触摸正趴在床边的少年白净光滑的脸颊,纤细的绒毛分毫毕显。
少年毫无防备地睡着,背光的微尘有生命般轻缓地飘在周围,仿佛生怕惊扰到了他。
然而少年还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头微蹙起,可能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振翅的蝴蝶起飞随时要被惊醒。
黑泽阵冷漠地审视着对方,对这个救了自己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并没有太多想法,在他醒来前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身受重伤的他急需治疗,没有多余精力深究昨天晚上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的行踪有没有暴露。
杀人灭口的想法不是没有生起,不过昨晚仿佛幻象般不切实际的那惊鸿一瞥闪过让他压下这个念头,大晚上出去并且大胆到把他带回家安置,恐怕并不像看上去这样简单。
刚要起身消除这个一眼能够看全的房间里全部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黑泽阵施力无果,愕然发现身体不仅因为麻醉止疼药导致迟钝难以动作,还有一个原因居然是自己正被用绳子穿过床底捆在床上。
“……”
呼吸一滞,森冷的视线逼向床旁的少年。
杀气太过强烈,对方仿佛有所察觉,终于睁开了双眼与他对个正着。
视线接触,那双黑得干净透彻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在看清现在的情况后反应过来,也无视了他眼中的寒意。
眼睛弯了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抱歉,伤口已经给你简单包扎过了,不过因为帮你换衣服的时候从你身上发现了一些危险的东西,为了防止你醒来恩将仇报,我就稍微做了点保护措施。”
危险的东西是指此刻正堆放在厕所外空地上那堆染血的脏衣服,以及衣服旁那些沉甸甸、跟日常环境非常违和极有存在感的冷兵器热武器。
虽然大部分已经在昨夜消耗或遗失了,这剩余的也还是分量惊人。
不过在混乱的横滨,谁家还没点防身的玩意呢?
见床上银发披散的男人像头沉默的野兽般盯着自己,这种自己仿佛变成猎物一样的错觉让少年不自在地动了动,想到对方此刻无法动弹旋即重新放松下来,补充道。
“放心,我有注意不压到伤处。”
他撑着坐久了有点麻的腿站起身,去小茶几附近拿食物,对方不开口回话他也无所谓,自言自语仿佛也乐在其中,边在之前去楼下便利店买的自热食物里挑选,边问自己救回来的男人口味。
“果然伤员还是吃粥吧,你喜欢咸口还是甜口?”
“忌腥辣……”
少年仔细阅读食材成分表,很快替他敲定下来,“吃甜粥吧,吃甜的还能愉悦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