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打扰你们吃饭,你们吃你们的,我就看看。”
卫稻香肚子早就饿了,早就想下刀叉了,但也没忘记客气一下,冲老人家道:“您吃了吗?要不给您点一份?”
福克斯连连摇头,道:“我已经吃了,谢谢,不打扰你们进餐。”
郝天沐笑眯眯地看着老人家,见对方没有将手表还给他的意思,坐下来道了个歉,道:“那您慢慢看,我们是真的饿了,先吃了。”
平日骄傲得成一只公鸡的钟表界最高精神领袖,此刻在一群炎黄人的桌子角边占了个位置,借着放大镜在一遍一遍抚摸着,他一辈子再也达不到的成就。找了半辈子,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了,都准备彻底放弃了,谁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吃个饭居然见到了心中的珍藏。
这炎黄人真好,要是他,别人要他取下手上的表给人家看,他肯定做不到,不仅做不到,还会以为人家精神不正常,脑子有问题。
现在百分百相信这块表就是他亲手制作的,集一生之大成着,再到后来,他也做了不少表,然而再也没达到过那种成就。精细的工作损毁了他的双眼,再爱这门手艺,也不得不放手,把江山交了出去。他再也做不了表了,所以更加思念曾经从自己手上精工细作的那一块块手表,特别是手上这块。
“老先生,这块表和您之间有什么故事?”郝天沐等了好久,老人家就是不说话,只能自己开口问了。
不问还好,一问,福克斯的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水一般,奔涌下来,顿时哭得昏天黑地。酒店老板连忙跑过来,问长问短,旁边吃饭的熟人也跑过来问。
服务员干脆,又在旁边拼了一张桌子,在大厅里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场景,似乎在开方桌会议,奇怪的是开会的人,一边在吃东西,一边在哭。
大家劝了好久,福克斯才止住悲声,双手捧着表,说出了缘由。郝天沐也听明白了,面前这老人居然是这块表的工匠,还是他鼎盛时期的最高成就。本来准备留着的,没想到后来流动资金出了问题,资金一断裂,各方催债的都来了,他的事业面临着破产的危险,已经有人闻着香味提出收购了。这时候那个觊觎他这块表的人也适时出现了,还真是雪中送碳不见人,雪上加霜人皆是。
在丢掉赖以生计的厂和最高成就的表之间做选择,他理智地选择了厂,卖掉了手表,他跟买表的人达成过协议,等他厂子转好,会以双倍的价格赎回来。然而五年之后,等他的厂站稳了脚跟,利润丰厚而稳健,再也不担心出现问题的时候,去找买表人,人家已经移民了。
好不容易打听到人家在大洋彼岸的地址,追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撒手人寰,问他的子孙关于手表的事,不同的人,给出了不同的线索,他亲自去落实一个个线索,结果追遍了全世界,走尽了海角天涯,最后得到的是无迹可寻的结局。
无数次午夜梦回,老泪打湿了枕巾,他哭得像个丧偶的鳏夫。因为全身心投在了钟表上,冷落了青梅竹马的女友,被老angel趁虚而入,撬走了他一生的最爱。这辈子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失败,最爱的人没了,最心仪的手表失踪了。
眼泪和悲伤能传染,说故事的人伤心欲绝,听故事的人也一个个在抹泪。
“那它是怎么跑到炎黄去了呢?”这是大家心中的疑问。
郝星当然不好意思给这么悲情吸泪的故事添上一个,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给了五十块炎黄币买的惨烈事实。还真是你之蜜糖,人之砒霜。都给你卖到收破烂的人手里,等着拆卸用零件了。
这么多人一掺和,当然有人问这块表的来历。郝天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编故事。郝星接过话将这个故事囫囵清楚了。
说是一个大资本家得到了,碰上运动的时候没跑掉,但家里的好东西都是四旧啊,要不交出来,就会被人打死,于是这东西就被毛都没长全的小伙子给弄到了手,那家伙家里穷,想吃顿好的,没钱,就想拿这块表换一餐饭,餐馆老板有眼不识金镶玉,不要,她老爸正好也在那家餐馆,就帮那小伙子付了饭钱,这表就到了他手腕上。
福克斯听到被郝星稍微美化了一点的故事,更是捶胸顿足,貌似被侮辱的不是一块表,而是他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子。
“暴殄天物呀,暴殄天物。都怪我啊,都怪我,要是不冒进就不会出现危机,不出现生死攸关的问题,我也不会卖了心肝宝贝,它也不会辗转半个世纪,流浪全球,才回到我身边。”
说到回到身边,郝天沐一行人就明白这人的意思了,合着你是想买回去?别人戴在手上好好的表,你买回去?问过人家现任主人了吗?
那些日外瓦原居民也以一种看戏的目光等着事情的发展,看看福克斯又看看郝天沐,还有那些埋头吃饭的人。
郝天沐确实被这故事给感动了,但别人没提出要赎回,他当然不会上着竿子往回送了。而且他闺女早就说了,这玩意价值连城,半个世纪前都打算以双倍价格赎回,现在过去五六十年了,我戴着挺舒服的,戴着戴着也有感情了,还真没打算卖,说好了,要传给儿子的。
敌不动我不动。
郝天沐看了看小哥小上的时间,道:“大家快吃吧,不早了,咱还得赶飞机呢。出门这么久了,都想家了。我想我妈了。”
简直太不按套路出牌了,现在不是在谈手表的交易问题吗?你怎么能转到赶飞机上去呢?日外瓦土著们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一个个都替福克斯捏了一把冷汗,你要是再不开口,人家就走了,哪有时间跟你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