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来除了面前的黑以外,别的色彩是什么。
“这不可以。”
后知后觉的小乌反应过来,在她恍然发现自己就连曾经最在乎的父上大人和白鹤的色彩都在缓慢褪去的时候,她在一点点的缓慢的死亡。
如果记忆没有了,所有珍视的东西被遗忘了,那么她就不再是她自己。
那个时候,小乌不会是小乌。
缓慢的抬起手掐住掌心,久违的痛感也因为神经的衰迟而过了很久才被大脑所接受。
“对,就这样。”
微微眯起眼睛,哪怕是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小乌依然努力的利用自己仅剩下的回忆去重复曾经自己做出过的表情和神色。
“如果遗忘的话……”
唇角不自然的勾起,面上露出一个诡异僵硬的微笑。
“那就练习,让身体的肌肉记住过往。”
那是最珍视的东西,也是她唯一所能拥有的东西。
“如果意识会模糊的话……”
锋利的指甲划破掌心,尖锐的犬齿缓慢坚决的刺破下唇。
“那就让痛苦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真的彻底的像死亡一样睡去。”
这里没有别人,不会有人再对着她伸出手,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如果不记得了的话……”
铁锈味在舌尖炸开,陌生的感觉传入大脑,让小乌有些迷茫。
“那就用自己的身体开刀,不死之躯在这一刻可以撑到她重新记住。”
颜色记不清楚那就忘掉,在目前手指仅能触碰到的范围之内保持着不要再遗忘下去。
因为……
外面的世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所深深地喜欢着的世界。
她也跟刃有着约定,她要活着去看一场烟花,她要正常的去拥抱他。
“绝对不能改变啊……”
轻声的像是学舌的孩童一样不熟练的吐出模糊的音节。
鹤丸实在是太聪明了,如果她露出什么破绽,就一定会被发现。
“还有……刃。”
不会被遗忘的,还有刃在乎着记着她。
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只需要,再坚持一点点就好。
在这里分不清楚时间的概念,小乌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撑了多久。
只记得手掌的伤口每次刚结痂就会再次崩裂,只记得到了最后她开始对疼痛这个概念感觉到麻木,只记得到了最后,为了清醒的记得她唯一能够抓住的名为“痛苦”的东西而开始对自己挥刀。
手指,掌心,手腕,胳膊,脸颊,大腿,脚掌,脖颈,腰腹……
所有能够被她触碰到的地方都留下了痕迹,一次次不断加深的伤痕才能让她保持对“疼痛”的概念。
然后,这就成了习惯。
然后,身躯再次适应这种程度的伤势。
沉默的低头,只是依照稀少的记忆而做出“看着”这个动作的小乌用破损的指尖触碰着自己的本体,因为长年累月而对着自己身体挥刀而熟悉了更深层次疼痛的她并未注意,此刻她的本体已经再一次的刺穿了她的指尖。
“这一次……该是什么程度呢?”
小乌不清楚,也不知道。
她重复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力气长年累月的增加,到了现在她甚至是茫然的不知道了自己下手的力道大小。
只知道,能让自己感觉到疼,那就够了。
“应该……”
掌心握住刀尖,深深的裂纹浮现,森白的骨骼碰触到了刀刃。
翻转手腕,纵横交错的伤疤布满了皮肤。
刀尖对准了胸口。
锋利的刀锋没入仅剩的完好无损的皮肉,血花盛开。
小乌有些茫然的歪了歪头,在这一刻心里面第一次有了与空洞这个概念不同的感受。
那是……恐惧。
舌尖划过犬齿,就像是久违的品尝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小乌近乎贪婪的渴求着更多的情绪,想要更大的恐惧。
而现在,几乎坏掉的付丧神甚至是都分不清楚自己所恐惧的内容是什么。
那是灵魂深处对于自身已经感触不到疼痛与其他任何一切的恐惧。
而小乌对自己砍下的一刀越深,感触越小,恐惧就会越盛。然后,为了追求这种消失太久的感触,小乌会再次加大力气。
恶性循环。
有什么坚守着的东西碎掉了,有什么东西彻彻底底的坏掉了,也有什么东西完完全全的死掉了。
最后,刀刃甚至是触碰到了心脏。
冰冷的铁器,温热的心脏,四肢百骸品尝到了冰冷的甘甜。
动作开始变得僵硬,支离破碎的付丧神却什么想法都没有。
不知道自己最开始挥刀的意义,不知道自己追求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刀锋之下自己才能够得到一点点的解脱。然后,紧跟着就是更大的空虚。
颤抖的指尖缓慢地用力,晶莹的泪光消失在黑暗里面。
然后,就在她准备彻底贯穿自己的心脏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破碎腐朽的木盒被人从掩埋着的土地里面挖掘了出来,关闭着的盒子被打开,有一缕缕的、熟悉又陌生的阳光照耀在了生出暗沉锈迹的太刀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