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三年来都没给她写过一封信?」出了遇仙楼後,荀青忍不住问道。
「没有。」段浪摇了摇头。
「为何?你是真的不希望秦姑娘空等,所以想写信却忍下了?还是真的一点没有写信给她的心思?」与段浪相交少说近十年,过去他与秦依兰有多亲密,荀青就算不知细节、也是明白其深厚的。
一个明日将者、一个盛名才女,又在真情最难得的风月场中,觅得了彼此真心,这是多好的一段佳话。
这三年来,也没听段浪说他在河北另有上心之人,为何他突然这麽决绝?
「我想过写信。甚至,刚到河北的前几个月,我天天都惦记着依兰。可是,正如我所言,没人知道我会在汴梁外待多久,三年?五年?还是七年?你自己今日也说了,从都指挥使升任云骑军都虞侯,三年已经是快的了。」
「你不希望她等是一回事,可依你对她的感情,不至於真的连封报平安的信都吝啬吧?」
段浪意味深长地望了荀青一眼,还未回答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荀青,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曾有一个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
这话着实把荀青吓了一跳,难道这些年来,是段浪背着自己的未婚妻跟秦依兰来往?
「不是你想得那样,」段浪一见他变了脸色,就知他想歪了,「裴湘她……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他口吻云淡风轻,可话中恁是听得出惆怅,这副模样连荀青都鲜少见过。
段浪并不常提少年时的事,但荀青还是知道一点他的过去,知道他出身将相世家、乃名将之後,无奈早些年边疆战乱多,父兄在他少年时便战死沙场,是他的母亲带着他落脚汴梁,後来病逝了,留下段浪一人。
「她是我父亲一个同袍的女儿,我们差不多时候出生,自小就玩在一块,那时我见识不多,就是个懵懂少年,可我很喜欢裴湘。有一年,军队拆营更戍,她父亲与她留在京东,而我爹带着我们一家去了京西。那次更戍以两年为期,於是我爹便跟他同袍约定,我也跟裴湘说好了,等更戍期满,回到京东,我就娶她。」
「那後来……」荀青听至此,虽不知发生何事,也知道此後便是天人永隔了。
「後来我们回到京东驻地,那里早成了一片荒芜废墟。我听人说,在我们离开的一年後,那里爆发了瘟疫,军队虽然撤退得早,可裴湘的爹娘,却是最早染上瘟疫的一批,过世了,军队里其他人本要尽同袍之义,带上裴湘一起撤退,可是……这傻女孩,她说要留在那里等我回来……」
段浪找遍了那片荒芜的废墟,最後就只找到了一座插着她发簪的无名荒坟。
「你说,我为什麽偏让她等我呢?」段浪看着荀青,眼神难掩凄凉。
承诺,不该是彼此坚贞的象徵吗?为何他给出的,最後却反连她的生命也牵绊了?
「不是你的错,就是造化弄人。是我多问了,抱歉。」荀青安慰道。
段浪摇了摇头,他并不怪他的追问。朋友相交,本就是会渐渐知道彼此更多的过去与未来,这事也不是他什麽禁忌,只是挑在方惹得秦依兰郁郁不乐的此时说出,才让气氛又更加凝重罢了。
「年少逢厄,打击总是大一些,我能明白。可此一时彼一时,秦依兰为你在汴梁留了三年,不也好好的吗?我这话或许说得太轻松了,但你也别让过去太牵绊自己。」
看着好友神情凝重地安慰自己,段浪反倒傻眼地皱眉瞪他。
「你想到哪里去了?说得这麽严肃。我没傻到认为要她等我,就一定会害了她。只是在裴湘那件事後,我觉得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时快乐就够了,分别时谁也不用牵绊谁,若哪日真有缘聚首,到时再懂得珍惜便是了。」
看荀青这麽当真,他反而觉得好笑。
「呿,骗我同情。段大都虞侯不只升官、连城府都深沉了。」荀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好说好说。」这时,段浪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碍眼的慵懒模样。
「但你也说了,哪日有缘重新聚首,再懂得珍惜便是。这样你和秦姑娘,不也算是重新聚首吗?」
「是啊。但三年不见,难免有些生疏,得花点时间重新相处,急不得。」段浪正解释,突然街道前方一阵热闹喧哗,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儿不是相国寺吗?发生什麽事了,怎麽这麽多人?」
荀青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眼便明白过来。
「哈,今晚想必是有朝欢的剧目了。」яΘúщêǹ.мê(rouwen.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