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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欢这回的新戏,博得了个满堂彩。
    萧静之虽然对高朋满座习以为常了,可他也明白,不是挟着朝欢的名义,观众就会全盘接收,所以对於这次的新作品,他仍是极其要求与努力,务求将一切做到完美。瞧今日观众反应热烈,他的心情自然也是愉悦的。
    下戏後,他卸去妆容、褪下繁复华美的戏服,换上平时惯穿的素白长袍,更散落了发,有股洗去铅华的素净。
    落幕许久,观众们早已离去得差不多,戏楼里众人也收拾完毕,正要一起走回戏班住宿的宅院,萧静之也走在众人之间,与他们毫无隔阂地说说笑笑、一面从後台的小门离开。
    走出戏楼才几步,萧静之便敏锐地察觉对街停放的一辆小马车边,有个人一直看着自己。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萧静之向众人说道,便在戏楼门外停下了脚步。
    只见戏班夥计们走远了一段路後,对方就跨过街道,朝他走来。萧静之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人确实是在等他。
    萧静之身为戏班红人,有一众死忠的戏迷也是理所当然,可他平时并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守株待兔便停下脚步。他之所以留步,正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人并非朝欢的戏迷。
    「萧姑娘您好,我家爷乃是禁军都虞侯段浪,有事想请姑娘到府一叙。」那是个有点年纪的男人,态度谦和而有礼。
    萧静之闻言,暧昧地一弯眉眼、掩嘴呵笑了两声,笑弯的眉眼中,竟有几分方才在戏台上的恶作剧之意。大抵是今天的满堂彩,让他心情愉悦得有些过分了,他爽快地应允道:「好呀,请带路。」
    那人领着萧静之上了马车,随即攀上驾驶座一拉缰,在月色下长驱而去。
    下车的地方是一座幽静的宅邸门口,那人领着萧静之穿过前厅,来到厅後一座小苑里。这後苑占地虽不大,却舒心雅致,苑中有座傍着垂柳的小亭,里头伫立着一道人影,背对萧静之站着,挺拔且巍然。
    不难猜想,此人便是身旁的家仆口中的段浪。
    「萧姑娘,这便是我家大人,您请入座慢叙吧。」来到亭前,惠伯退到一侧一摆手,示意萧静之入座後,便恭敬地退下了。
    萧静之步入亭中,不急着坐下,也不急着和主人打招呼,反倒是环视了一圈,见亭中矮桌上摆着几道下酒菜、中央还用小炉温着一壶酒,他这才抬眸望向那人的背影笑道:「段大人真有雅兴,不知今日特地找静之过来,有何要事?」
    段浪这才缓缓背过身来,一双剑眸迎上萧静之的。四目相望,萧静之虽愣了一瞬,却毫不意外,反露出几声轻笑。
    「看来静之是得罪到不得了的人物,要惹祸上身了。」
    段浪本来故意绷起了脸,有几分给人下马威的意思,听这话便知对方压根没让自己吓着,只好无奈一笑,摆手示意。
    「坐。」
    萧静之从善如流,顺了顺衣袍後在他身旁落座,正要执起酒壶替他斟酒。段浪先一步拎起了酒壶,在两人杯中满上,随即举起了自己那杯。
    「萧姑娘不只有胆识,暗器身手亦是不凡,段浪先敬一杯。」说完,仰头饮尽。
    「段大人真是折煞静之了,如此大气,静之焉能落於人後?」随即,萧静之也饮尽了自己那杯酒。
    「看来,你不打算为这个向我道歉?」段浪好整以暇地看着萧静之将酒咽落,方从衣襟里掏出一物,拈在指间──是方才萧静之射出的那只袖箭。
    「静之不记得有伤了大人啊?」萧静之不卑不亢,探出手想拿回段浪指间的袖箭。
    「所以说你身手好,就是胆子忒大。」段浪手指一屈,将袖箭握回拳头里,让萧静之的手白白悬在了空中,他只好柔腕一转,提起酒壶替两人再斟上。
    「论胆子,段大人也不惶多让啊,您可是第一个在静之的戏台下睡得那麽香甜的观众。」萧静之明眸婉睐,笑意盈盈。
    「哈哈哈!萧姑娘胆子大、心眼倒小了,这麽计仇。」段浪虽是唇枪舌剑,但极给面子,萧静之方斟上的酒,他又是一个仰首饮尽。
    「段大人与静之萍水相逢,就能如此熟知静之脾性,真令静之受宠若惊。」萧静之这次倒没那麽豪气了,拿起酒杯就啜了几口。这里还是别人府邸呢,喝多了失态可不好。
    「段某自知今日失礼,想萧姑娘累了一晚,想必肚子也空了,我特地让人布上这席简单的酒菜,权当给你赔罪。虽然寒酸,还望你接受段某的歉意。」段浪落落大方,指着满桌酒菜说道。
    「段大人大度,静之不如。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静之当然是饿了,也不客气,在主人面前迳自拿起箸筷用了起来。
    段浪见这女子气度大方、毫不忸怩,心里不禁也卸下了几分拘谨,与萧静之随意漫聊起来,或聊今晚的戏、或聊朝欢这个戏班,段浪更顺道解释,自己今晚之所以会在戏楼里睡着,实是为了赶回汴梁就任新职、连日奔波之故。
    萧静之虽自嘲爱记仇,却也没真心眼小到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又敬上了几杯酒,恭贺段浪升官。
    两人对坐酌食、把酒言欢,虽是初见,气氛却毫不疏冷。
    此时的萧静之卸去了铅华,露出一张素净容颜,有别於方才戏台上的盛丽绝容,却同样光采照人。可段浪瞧着这张脸,却愈瞧愈觉得有股熟悉之感……
    他不避讳地端详了萧静之许久,又打量了他一身上下,只见他身上那袭月白长袍,比起他的容貌更让他有莫名的印象──竟是白日街上替他拉住马匹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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