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些了,如果李哥还活着,一定会笑我多愁善感!心中的失落,瞬间又变成了刺痛,郑若渝用力摇看摇螓首,吩咐黄包车还是送自己去先前的目的地,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准备应对今天的工作。
自从上月底除去了一个铁杆汉奸后,她就一直在奉命”沉睡“,以免因为在连续几个案发现场附近出现,引起特务,汉奸和伪警们的怀疑。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她却忽然接到了上峰的紧急通知,说今天有一个马站长亲自请来的高手加盟,让她准点出席欢迎宴会。
郑若渝听了心中很不痛快,当场就说不去。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走这些形式毫无意义。可刚刚调来没多久,却对她一直礼敬有加的上级却板起了脸,吩咐说,所有骨干都会出席,她若是不去,就等于特立独行。
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居然摆这么大的谱? 让锄奸团的几个核心骨干,都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欢迎他的到来? 锄奸团的经费,都是团员们自己赞助的,谁脸皮这么厚,初来乍到,就让大伙如此挥霍?
有这时间,好好规划下一步行动不好吗?多除掉几个汉奸和日本特务,也能让北平城内的百姓,多出一口恶气。
有这时间,仔细梳理下最近收集到的情报不行吗?国民革命军在战场上被鬼子打得节节败退,哪次没有情报方面的原因。把大伙的宝贵精力,非要用到迎来送往上……
昨天,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愤懑。所以,今天索性先去逛了圈前门大街,然后才卡着点儿,准备前去赴宴。再加上刚刚又让黄包车掉头走了一个来回儿,待抵达目的地之后,果然如愿成了最晚到的那一个。
然而,一推开包厢的门,郑若渝立刻开始后悔。她做梦都没想到,马站长请来的高手,居然是一个熟人!她甚至来不及和同僚打招呼,眼睛就开始发直,心脏仿佛被装上一个强力马达,”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峨眉女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古怪?!” 刚刚上任没多久的,却已经跟锄奸团所有骨干打成一片的团长曾清,看到郑若渝呆呆地站在了门口,楞了楞,叫着她的绰号打趣。
”没,没事,刚才在街上看到汉奸抓人,被吓了一跳!“郑若瑜迅速回过神来,转身关上门,然后客气的和同伴们打招呼。
锄奸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伙见面都用化名,互相也不能泄露真实的身份和住址,以免出了事情,累及家人。所以,各种侠客小说中,或者传统评书中才能听见的稀奇古怪名字,就迅速在包厢内响了起来。
郑若渝的名字,原本出自道德经。但化名干脆只取渝地的峨眉山,改做郑峨眉,在锄奸团内部绰号峨眉女侠。团长曾清的本名曾澈,绰号白水居士。著名的杀手周铁分明是个糙老爷们,却取了个女性味道十足的化名,叫做铁珊瑚,戳号珊瑚虫。也不知道是故意而为,还是从小就这样被人叫习惯了,不愿意再放弃。反正,每次他一报名字,就会引起笑声一片。
好在今天来的人不多,主要是几个团里的分组长。笑着互相打趣了片刻,大伙的目光就都落到了新来的那位“高手”头上。此人也不扭捏,迅速站起身,冲着所有同伴点头,“在下冯晚成,绰号书生。初来乍到,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请各位同僚多多关照!”
”你,你就是冷血书生!冷血书生冯晚成!“话音刚落,满脸络腮胡子的铁珊瑚就扑了过去,双手拉住冯大器的手,连声惊呼,“上个月在天津,一把火烧了日本天元公司仓库的铁血书生!老子昨天还说,哪天要是遇到你,一定跟你喝个痛快!!”
”我也久仰珊瑚虫的大名!“ 冯大器毫不生分地跟铁珊瑚拥抱,然后转过身,与其他围拢过来的同僚一一握手。待看到郑若渝也向自己伸出了手,脸色顿时微微发红,像接触高压线般,用手指跟对方的的手指碰了一下,就迅速缩回,”早就听马站长说起过,北平站这边有个一枪夺命峨眉女,佩服,佩服!“
“叫我峨眉姐好了,很高兴’认识’你,端掉日寇仓库的超级英雄!” 郑若渝轻轻点了点头,笑面如花。
上月在塘沽口,有人带着天津锄奸团的弟兄,连夜潜入日军仓库,在短短十五分钟内,就干掉了仓库中所有守卫,然后放起一把大火,将整个仓库付之一炬。非但焚毁了大批军用物资,引发的连锁爆炸,还将闻讯赶来的港口日军,炸了个人仰马翻。
天津百姓,闻者无不在心底拍手称快。日本宪兵和特务们,则在全城展开地毯式搜索,将鸡鸣狗盗之辈抓了几大车,却迟迟无法找到”真凶“。暴怒之下,小鬼子只好先撤了天津伪警局长的职,然后将三十多个鸡鸣狗盗之辈屈打成招,当成偷袭仓库的“土八路”,枪毙了事。
郑若渝当初在锄奸团内部听到消息,得知带头端掉仓库的英雄叫冯晚成,还曾经偷偷怀疑过,此人会不是冯大器?要不然,两人名字在意思上,怎么如此贴近?但是,转念一想,冯大器与未婚夫李若水,有可能去年冬天就牺牲在了南阳城内,她的心脏便疼得缩成了一团儿,再也鼓不起勇气继续打听。
而今天,那个谣传早就牺牲了的冯大器,却生龙活虎般,站在了他面前!
既然谣传是假的,冯大器根本没有牺牲,那李大哥呢?
心脏再度跳得厉害,她没勇气问,只是感觉天旋地转!
“峨眉姐过奖了,英雄两个字,愧不敢当。我原来在部队之时,有两个好哥们儿,才是真正的英雄。带着弟兄们冲锋陷阵,从未落于人后!” 冯大器迅速拉过一把椅子,塞进郑若渝手下。然后笑呵呵地东拉西扯,“只可惜,他们后来被别的部队给挖走了。没跟我一起来北平站。否则,大伙再联手做事,肯定特别地痛快!”
郑若渝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胳膊迅速发力,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随即,感觉到有明媚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得包厢内一片雪亮。
她的心里头,也是一片雪亮。头不再发晕,嘴巴也不再发干,笑了笑,满脸惋惜,”那的确是可惜了,你当时真的应该努努力,把他们俩也一起挖过来!“
”我也想啊,可当时他们走得太急了,根本没给我机会!“ 冯大器的声音,再度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天籁。”不过以他们俩的本事,无论走到哪,都如锥处颖中。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又可以听到他们的英雄事迹!那时候再让站长出面去请,倒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