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神像倒塌,狼藉一片,神祠内众人都被荡了满身满头的土,慕一发狂地吼叫着顾览受死,却发现他人已不在神祠之内:“顾览呢?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给我出来!今日我非杀了你不可!”
含晖上前将他按下:“道长为何突然暴怒,这又关顾馆主什么事呢?”
“你们看,”慕一将爱徒手掌打开,“这里除了他还有谁姓顾?”
“这……”含晖闭上眼睛,念了句阿弥陀佛。
“我早就觉得他十分可疑,”龙易难掩语气中的得意,“瞧他昨夜里对慕容卿那事说得头头是道,没想到竟是贼喊捉贼。”
慕一喊道:“我们都被骗了,都被骗了!那封信根本就是索命符!”
一旁的亓俞见慕一神情过于激动,似乎怕他再说漏什么,便跻身向前,看了看可婞手上的字迹,而后道:“那旁边这个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血迹本身有些不清晰,又是濒死前画下的,符号的线条之间断断续续,勉强可以看出由两部分组成,中间似是一个开口向左的倒钩,钩子的左边与下边各有一条短线,左上角还连着一个小小的倒三角。
他们看着这奇怪又陌生的图案,只觉得毫无头绪,猜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无人留意旁侧的楚云惜,在看到那个符号的瞬间整张脸都痛苦地扭曲着,他双手死死抓着轮椅的扶柄,指尖发白,眼中涔发出近乎狰狞的恨意。
神祠内光线忽地一暗,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一袭黑衣,身姿英挺而修长,叶钦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淡漠而轻蔑的目光在这几人间快速一扫,转身便走。
“站住!”龙易率先反应过来,咬牙大喊道,“这人同顾览是一伙儿的!”
慕一登时飞身跃出,拦在叶钦身前,大喝一声,拂尘横指:“休走,纳命来!”
叶钦心急如焚,不想与他纠缠,然而左右两路又被亓俞与含晖拦住,三人同时向他发动攻击,龙易悄然挪至他侧后方,手中早已捏出一枚涂毒的飞镖,暗暗对准了叶钦心口。
“不想死的闪开。”叶钦道。
“没想到玄鸩大人失了九成功力,仍旧这般狂傲。”
楚琰缓缓踱到他身后,一身锦衣妥帖气派,目光炯炯精神焕发,哪还有半点之前的灰颓丧气,他看着叶钦背影阴冷一笑:“菩提子与顾馆主的命,你来选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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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晴惘然地看着颜色瑰丽的海面,一时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了这座巨船上。脚下甲板,头顶旌旗,呼呼的海风在耳畔扬过,她抬手将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忽然发现自己手上满是血腥。
对了。清晨她听到窗外林子里一阵躁乱,出门便看见顾览抱着浑身是血的廖雪婵走过,她问发生了什么事,顾览只说山庄里藏着危险的人,要她一定小心。
朱晴若有所思回到房间里,在梳妆台前坐下,却到处找不见自己的梳子,她定睛一看,镜中居然倒映出一只雪白狐狸,正叼着她那把白玉梳大摇大摆的卧在床上,微眯着细长的蓝眼睛,像极一个嘲讽的表情。
她跳起来,抽出鞭子:“小畜生,还给我!”
“啪啪”两鞭,毫不留情地朝狐狸抽过去,把檀木的床架都抽碎了,狐狸却灵巧地弹跃到窗边,回头低眸一瞥,“嗖”地蹿没了影。
朱晴忍不得,披头散发地直追出去,一路追到神祠门外。
雪狐从门缝中钻了进去,朱晴紧随其后,未曾多想就将两扇沉重木门一并推开。一股刺鼻的霉气朝她涌过来,灰尘像一群被惊动的蛾子,简直呛得人快要窒息,缓缓扩大的昏黯光线里,朱晴看见一尊无面的白羽神像,神像下有个清瘦的蓝衣男人背对而立,手中一把细剑还在滴血。
她认出来了,那是顾览的霜翎剑。
蓝衣男子轻微侧过脸,清冷眼眸向这边浅浅一转,笑道:“是你啊。”
“顾览?”朱晴试探着轻声叫他,目光却落在这人挡在身前的一滩血迹上,她颤颤地关上门,向他走去,“你怎么……啊!”
眼前所见令她下意识退后两步,朱晴连忙捂上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冠七窍流血倒在顾览脚下,左拳紧握,右手的剑被拦腰截断,双眼惊恐地大睁着,胸腹当中的血洞犹自汩汩向外迸涌着鲜血。
朱晴惊慌的眼神在女冠和顾览之间晃过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脑袋嗡嗡作响,半晌后才不能相信地摇了摇头。
顾览神色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向她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用拇指缓慢而用力地抹掉了剑身上沾染的鲜血,而后随意擦在神像的白羽斗篷上。
当看到女冠身下的血即将漫到顾览白靴边沿时,朱晴仿佛被蛊惑一般猛然冲过去,竟用自己的裙子将血擦掉。顾览低头朝她温柔一笑:“多谢。”
朱晴恍然回神,这片飘摇不止的海面好像变得比刚才更加浓艳,她的胸前似乎堵着一口气,无比难受,忍不住趴在船舷上干呕,这时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她眼前,顾览的声音道:“你还好吗?”
混沌桃源(十三) 蜃海(中)
朱晴接过帕子, 紧紧攥在手里,却不敢回头。
她听见顾览轻笑一下,声音逐渐离开:“真是头疼, 现在也只有一起找找出去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