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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嘉面露失望。
    萧徽抿了抿唇,说道:“我,我会帮你出来的。”
    言罢,就按下了机关阖上了石门。
    令嘉没有拒绝萧徽,但她对萧徽也没抱多少指望。
    不是她看不起萧徽,实在是这位长乐公主和她娘、她哥的心计差太多了。
    可事实证明,是她太小瞧人了。
    不过是两日,萧徽就来了,这回她不仅带了铁链的钥匙,还带了一个宫女。
    她一边为令嘉解开铁链,一边急切道:“你和流芝换掉衣裙,扮作我的宫女,我带你出去。”
    令嘉惊喜却又惶恐,“宣室殿的宫人都认得我。”
    谁知,萧徽给她递来了一盒妆粉:“你多敷些粉,跟在我后面一直低着头。这两年宣室殿的宫人换过许多,旧的那批多数都在母后那处服侍。只要运气不太差,应是没人能认出你。”
    令嘉接过妆粉,很是为自己之前的轻视惭愧。
    换过衣服,抹好妆粉后,令嘉跟着萧徽走了出去。
    萧徽推下那间石室右侧悬着的门钮,厚重的石门缓缓阖上。石门外走过一条三十余步长的长道,便是一段阶梯。
    步上这段阶梯,才发现这处密道的入口是藏在一张床榻下,只是这张床榻这会已被推到了一边。
    萧徽和令嘉合力将床榻复位,神奇的是随着床榻复位,那个空开的入口上有木板从旁推出,当床榻完全复位,木板已将那入口遮得严严实实。
    令嘉不禁为这精巧的机关术折服,又奇道:“这么隐秘的密道,公主是怎么发现的?”
    萧徽淡淡道:“幼时我和三姐、九郎、五哥玩捉迷藏,我和九郎想躲到这榻底下,不小心发现的。”
    哪怕现下情景不对,令嘉依旧是忍不住惊道:“五郎肯陪你们玩捉迷藏!!!”
    那还是她认识的萧彻嘛!
    萧徽轻描淡写道:“他不肯啊!所以,他每次都是骗了我们藏好后,让宫人来找我们,自己走人的。”
    哪怕萧彻是令嘉的夫婿,但她还是要说,这人做兄长真是做的太缺德了!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找他玩?”
    萧徽轻声道:“十次总还有那么一次,他是肯陪我们玩的。”
    令嘉看着她怅惘的表情,恍惚意识到,在萧彻所描述的少年时光里,出现频率最多的人,其实就是眼前的这位长乐公主。哪怕萧彻每回提起她,都是用着嫌弃的口吻,但怕是萧彻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嫌弃里藏着多少的亲近。
    倘若,倘若,萧彻真是明烈太子的血脉,同皇帝存着杀父之仇的话,那么,他又该是以何等样的心态,来对待这位待他以最纯挚的友爱之心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呢?
    宣室殿作为萧徽童年的乐园,她对此殿的布局了若指掌,她娴熟地带着令嘉穿门过道,欲从后门出去。
    却未料,即将步入后殿时,忽地听见一道她平静的女声。
    “五郎,你终于来了。”
    就站在殿外行道的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她们都已认出这是谁的声音,也都意识到她在和谁说话。
    “母后,为什么?”下一刻,萧彻的声音响起。
    “你要的人我都已经给你送了过来,为什么还要带走七娘?”
    他的声音疲倦而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萧循说的话大致是事实,但许多细节、动机还是有些差错的。
    你们还记得长乐是谁吗!长乐的名字其实早就取好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明写。
    有没有人看出来,萧彻和长乐这对兄妹的感情其实很不错的。
    第155章 流水既逝
    宣室殿的后殿是公孙皇后作抚琴、书写的书房,只是伴随着皇后病重,这处殿宇已被空置许久,任清扫的宫人如何细心,那种无人的孤寂依旧是从渐松的琴弦、干燥的笔毫处透了出来。
    但在今日,公孙皇后却是重新踏足了这处书房。
    她行走的步履缓慢却从容,举止仪态更是优雅有度,并不符合病重得起不来身的传闻。但若细细去看,便能从她的眉宇间窥见那种破败枯寂之相,就像一座被暗处的白蚁噬空的殿宇,看着再如何辉煌华丽,内里终究是空荡荡一片。
    萧彻心中明了,这座殿宇确实要塌了。
    只是,哪怕下一刻便要崩塌,但在这一刻,公孙皇后依旧是秉持着她惯有的从容。
    无论是面对着生死,还是面对着儿子的质问。
    她用安闲的口吻说道:“五郎,你一贯是个聪明却任性的孩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从来都是不肯听我的。所以这次,我是不会把选择权交给你的——你给的人还不够,我要两司五军。”
    萧彻问道:“若我不给,母后你待如何?”
    公孙皇后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五郎,你难得有了肯入心的人,若非不得已,我怎会对她下手的。”
    萧彻看着她,莫名弯了弯唇,带出一个自嘲的笑,随后他拿出了一块令牌,放在书案上,“殿前司都司的令牌,以此为凭,母后可以把七娘还我了吧。”
    公孙皇后未答,只道:“我说两司五军,傅成章人呢,他于五军经营过十年,竟也支使不动?”
    萧彻平淡道:“侍卫司里有晋安的夫婿在其中,我又何必再费力。至于五军,傅公只能做到令五军一日不入京。”
    公孙皇后问道:“是只能做到,还是只肯做到?”
    萧彻不答,只道:“五军不动,两司在手,一日于母后你已是足够。”
    公孙皇后叹笑道:“傅成章自己的女儿,最后却只让五郎你来救人,他这个岳丈倒是做的便宜。”
    言罢,她还是接过了那块令牌,算是认可了这次交易。
    交易作罢,萧彻本该走人才是,可他并未动身,而是站在那,定定地看着皇后,相似的凤目中有复杂的情感在翻涌。
    过了一会,他轻声道:“母后,我有了孩子了。”
    公孙皇后目光微动。
    “她出生在小满,七娘为她取了小字作满满,我为她取了大名作萧澄。”
    公孙皇后怔怔然地听着,她那副从容的姿态在这轻缓柔和的语声中片片碎裂,最后她咬住牙,语带哀意地问道:“五郎,你是我的孩子,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牵挂,你为何就不能帮我呢?”
    “我想要的,分明不是他的死,而是由你带给他的死啊。”
    “你曾顾忌边境的北狄,而如今边境已稳。你若顾忌弑父的名声,我也已为你寻好代罪的人选,甚至连场景我都替你布置好了,只需你在最后时刻出手罢了。只要你肯动手,萧循他们绝不会有机会和你争的。”
    “那是杀了你父亲,侮辱了你母亲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呢?”
    再睁眼,公孙皇后的凤目中已全是凶猛的愤恨,在这一刻,她终于暴露出了一个母亲的情绪,一个被孩子背叛的母亲。
    对着公孙皇后的声声控诉,萧彻神色垂下眼帘,平静道:“母后,机会只有一次。”
    公孙皇后看着他,在他身上,她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
    “表妹,我和二郎是一样的,我们的机会都只有一次。”萧宸的目光人如静水般深而缓,唇边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阿蕴,我只有一次机会,我必须抓住它。”萧枢的目光如烈火般灼而急,脸上沾着未干的血迹的。
    良久,公孙皇后敛起了她外泄的情绪,缓缓露出一个沉冷的笑,“五郎,你真不愧是萧家人。”
    萧彻不语,只跪下身,朝公孙皇后行了个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才起身,垂首道:“母后,恕儿臣不孝。”
    公孙皇后阖上眼不再理他。
    令嘉在殿外走到,隔着门墙,话语情绪度打了个对折。她和长乐几乎是把耳朵贴到了窗下,才勉强听清殿内两人对话。
    听完后,令嘉就开始烦恼一件事。
    她该如何赶在萧彻之前回到那间石室去,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里的“如何”的难度只存在于她身边这个捂着嘴正在哭得浑身发抖的长乐公主。
    就在令嘉为难之际,还在落泪的萧徽扯了扯令嘉的袖摆,朝她们来时的路点了点。
    这是在示意令嘉,让她自己先回去。
    令嘉目光复杂地看了萧徽背后一眼,“……似乎是不需要我回去了。”
    就在萧徽不解间,一直手在她背后点了点,然后她就倒了下去,正被她身后的萧彻扶住。
    令嘉有些心疼这个可怜的小姑子,不满道:“她还在哭呢,为什么要弄晕她?”
    萧彻神色淡淡:“她若继续清醒着,会哭得更厉害。”
    “你只能让她晕一时,又不能让她一直晕着。”
    “只需过了这两天就好。”
    萧彻将长乐公主交给不远处候着的皇后心腹阮女官,问道:“母后应是想好怎么安置长乐了吧。”
    阮女官神态恭敬道:“圣人准备让四公主在新城长公主府上小住两日。五殿下还是先带着王妃从暗道出宫吧。”
    萧彻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安排。
    宣室殿下有一条出宫的暗道,正设在正殿的寝间,出口则在雍京一处地下水道中。
    因着眼下燕王还未“回京”,所以萧彻是走这条暗道,出也只能从暗道出。
    这条暗道设得极为狭窄,在大部分的地段都是只容一人通过,路道极不平坦,冷不丁地就冒出几个绊脚石,而因着空间狭窄,连火烛都不好点。在这样一条暗道里,从宣室殿走到雍极宫外,对令嘉的体力是种极大的挑战。
    索性,萧彻对此也有预料,进了暗道就直接将人背到了背上。
    令嘉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沉稳的步伐声,闻着他衣物自带的苏合熏香,多日惶惶然不着边际的心终于安稳地落到了地上。
    “五郎,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和长乐在外面?”
    “长乐哭的时候。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她的近侍,后来阮女官报过来你被长乐带走了,自然就知道是你了。”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令嘉有些汗颜。
    “善善,你还真是被长乐给带傻了。”萧彻有些无奈,“母后的宣室殿里外松内严,长乐的行迹怎可能瞒过那些宫人。”
    “我想快些出去嘛!这么些天,我被关在小间里,什么也做不得,什么人也见不到,整天只能胡思乱想,我都快怕死了。”令嘉很是委屈道。
    令嘉固然有着远超常人的胆气和智力,但面对这种无知无识,无处使力的困境,依旧难免惊惶。
    萧彻脚步顿了顿,“……对不起,善善。”
    令嘉安慰他道:“其实,我也没吃多少苦头,只要还是自己吓自己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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