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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更漏声响,已至三更,凤仙只觉石阶冰凉,坐得浑身发冷,关节寒湿,腰酸背痛,又饿得头晕眼花,几欲晕厥,气息奄奄地伏在膝上,联想到母亲之事,心中更觉一片凄楚。
    而此时,忽闻前方传来一阵马蹄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由远而近,一声紧似一声。
    凤仙直起腰望去,但见巷道一端有人策马而来,渐渐行近。此人戴软脚幞头,着圆领窄袖长衫,足上乌皮靴边缘有金线绣的如意云纹。
    凤仙目光移至他脸上,认出了他,惊讶地起身,一时忘了行礼,直接唤道:“三大王!”
    赵皓与她四目相对片刻,然后提起一个油纸包递给她,淡淡道:“趁热吃吧。”
    凤仙接过打开,见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
    第四章 誓不为妾
    似乎被包子的热气蒸熏,凤仙的双目有些潮湿。她仰首看马上的赵皓,问:“大王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竟没回宫?”
    赵皓顿显局促,不自然地侧首看看远处,方才答道:“哦,我在一位宗室宅中品评书画,一时忘了留意时辰,没在宫门关闭前赶回去,就想着趁机在城中四处逛逛,也是凑巧,遇见了你……”
    大概自己也觉得这理由不能令人信服,他说着说着,脸已红到脖子根。
    凤仙猜到几分他的心思,便也不再追问他怎么想起买食物给她,默默凝视手中包子片刻,她将之搁在自己带来的箱子上,再举手加额,向赵怀玉行大礼。
    赵怀玉一惊,忙双手相扶,问:“姑娘何故如此?”
    凤仙坚持跪着,对赵怀玉道:“凤仙有一事相求,万望公子成全。”
    赵怀玉问她所求何事,凤仙道:“公子这般青年才俊,理应娶一位名门闺秀为妻。家父出身草莽,凤仙自幼又为父所弃,长于乡间,无甚才华学识,不配为公子妻室。若为妾,公子尚未成婚,异日与豪门望族议婚,恐怕对方会介意奴的存在。所以,公子可否许奴回宫,公子再另择良配?”
    赵怀玉无语,在夜风中萧索地站立许久,才问:“你是不想嫁给我吧?是否已心有所属?”
    凤仙不答,但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掠向了赵皓。
    赵怀玉见状恻然一笑,道:“好,你跟三大王回宫吧。”
    赵皓闻言立即下马,将凤仙扶起,对她说:“我带你回去。”
    凤仙却又向赵怀玉敛衽道:“多谢公子……日后官家问起,公子可否说是令堂早已有喜欢的媳妇人选,不愿接纳凤仙,所以公子才让奴回宫?”
    赵怀玉沉默一下,但还是说了个“好”。
    凤仙大喜,再三道谢。赵皓催促她上马,然后自己牵着马要带她离开。凤仙回首犹豫着看了看行李,赵皓掉头回去却只取了箱子上的包子,过来递给凤仙,道:“那些什物不重要,稍后我再让人来取。”
    凤仙坐于马上,咬了一口温暖的包子,再看看为她牵马的赵皓,露出了入宫以来难得的、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那包子只是坊间食肆蒸的寻常鲜肉包,然而此时在凤仙品来,却无异于人间至味。
    凤仙一路与赵皓闲聊,通过他遮遮掩掩的叙述加以猜测推断,渐渐把他此行经过打探了个八九不离十:自聚景园那次相遇后,赵皓便很留意凤仙动向,得知她被退回尚食局后即开始琢磨怎么去将她索要到自己阁中,不料半道杀出个赵怀玉,竟让官家把凤仙赐给他。赵皓闻讯后又气又急,策马出宫一路寻来。此前隐于暗处观察赵怀玉情形,发现他竟让凤仙挨饿受冻,自己便转身往夜市,买了包子给凤仙送去。
    凤仙想到他只买了两个给自己,由始至终都没有分一个给赵怀玉的意思,不免觉得好笑,又有两分感动,便道:“以后大王想吃什么就与奴说,奴做了送到大王阁中。”
    赵皓默然牵马继续前行,半晌才应道:“不必了。你来我阁中吧,我让人做给你吃。”
    凤仙自然明白这“来我阁中”是何意思,心中暖流一漾,忽然想起柳婕妤之前与她说的“子不我思,岂无他人”……但她迅速收摄心神,正色道:“大王,我不做妾的。”
    赵皓抬首,有些讶异地看她。
    “凤仙此生,只会堂堂正正地嫁人做正室,誓不为妾。”凤仙坦然与他对视,冷静地重申。
    凤仙回到宫中,立即引起六尚热议,众人都在猜测她被赵怀玉退回的原因。有人说赵怀玉母亲厌恶她,有人说赵怀玉与她有一夕之欢后不满意,有人没忽略她是被赵皓接回来这一点,绘声绘声地编造了一个她素日与三大王暗通款曲的谣言,说赵怀玉发现了她与三大王的私情,不愿娶一个失贞女子,所以才不让她进门。
    而凤仙次日一大早便求见魏宫正,在宫正门前公开扬声道:“请宫正派女官为凤仙验身,若凤仙已非处子,愿受任何处罚,即便官家赐死,亦无怨言。”
    宫正果然让人查验,结果是凤仙仍保持着完璧之身。凤仙把写着这结论的文书拍到编造谣言的内人脑门上,冷道:“这上面白纸黑字,你可看好了。三大王那日是从宗室宅中归来,与我偶遇于御街上,三大王宅心仁厚,所以送我回来,此前我们毫无瓜葛。以后我若再听到什么谣言,必会请宫正严惩造谣者。若发现谣还是你造的,不待宫正发话,我就先过来撕烂你的嘴!”
    于是造谣者偃旗息鼓,流言很快平息。皇帝虽觉奇怪与不快,但既然赵怀玉说是听母亲意见不纳凤仙,也就淡淡地说了声“卿孝心可嘉”,不去管此事了。
    蒖蒖后来私下问凤仙,赵怀玉人善心好,前途无量,她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出宫做赵怀玉夫人,凤仙将那日在赵家门前枯等大半夜的情形简单说了说,道:“他好是好,但与我不是一路人。他孝敬母亲,自然是好的,但显而易见,他将母亲置于一切之上,他可以为母亲失去自我,我与她母亲相比,更是微不足道,以后若我与他母亲有何争执,他必然想也不想就会维护母亲。这不是我想要的夫君。”
    蒖蒖点点头表示明白:“你想找个事事以你为先的。”
    凤仙道:“是的,我希望他在意我胜过一切。就算我掀起滔天巨浪,他都会无怨无悔地拉我蔽于他身后,为我抵挡所有冲击。”
    虽然赵皓很希望凤仙去自己阁中,但被凤仙一口回绝,而经赵怀玉一事,后宫娘子们都看出凤仙是个厉害角色,也都不怎么愿意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于是凤仙暂时只能继续留在尚食局干杂活。
    一日,慈福宫的孙司膳来尚食局为小内人们授课,这回她带了自己的得意弟子陈可妍同行,当着众人面盛赞陈可妍:“可妍悟性极高,无论什么菜,我一教就会,还能举一反三,学会一道就能作出同类型的几道……在北大内做事,处处为太后凤体考虑,做的菜不但色香味俱全,还很是滋补,最宜太后食用。人又细心谨慎,烹饪之后,所有器具都及时洗清干净,各归其位,一丝不乱,从不出错。最难得的是,她整理器物,不只顾着自己的,若看见别人没整理好,就会默默地帮人收拾,也不求他人回报……”
    随后孙司膳命陈可妍做一道她擅长的“十远羹”以为示范。这道羹汤需用十种食材:石耳、石发、石线、海紫菜、鹿角脂菜、天花蕈、沙鱼、海鳔白、石决明及虾魁腊。另取鸡、羊、鹌鹑,先煮成高汤,再将那些食材置入汤中炖煮。陈可妍检查尚食局大厨房中的食材,发现少一味海鳔白,裴尚食便道:“我小厨房中有一些,放在橱柜里,你自己去取吧。”
    顾及陈可妍对小厨房器物食材放置之处不熟,裴尚食又吩咐凤仙带她去。陈可妍一步入小厨房,起初谦和的神情便消失无踪,也不待凤仙指引,便自己打开橱柜,从中翻找。凤仙上前说自己可以帮手,陈可妍倨傲地拒绝,执意自己搜寻。
    海鳔白是干制的鲨鱼鳔,裴尚食置于一个瓷罐中,与其余干制海味归于一处。陈可妍一个个揭开罐盖找,发现在靠墙一排中,遂欣喜地去提那瓷罐,不料手势太快,碰倒了前面一排的瓷罐,其中一个随即掉下来,坠于地上砸得四分五裂,里面海味散落一地。
    门外的孙司膳听见那清脆的碎裂声,立即冲入小厨房,一见摔碎的瓷罐,顿时面如土色,厉声问二女:“谁摔的?”
    凤仙不动声色,而陈可妍已吓得一脸苍白,双唇颤抖着嚅嗫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尚食及其余内人随后入内,她们没听到陈可妍适才的话,目光流连于她与凤仙脸上,都在猜测是谁砸碎的。
    孙司膳忽然疾步朝凤仙走去,劈面扇去一耳光,喝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比十岁的小内人还不如!”
    凤仙一愣,旋即意识到她是硬拉自己为她弟子顶罪,起初不免恼怒,但很快冷静下来,索性直直地跪了下去,低首道:“是凤仙一时不慎,误将这罐子碰倒摔碎。凤仙知错,愿受尚食责罚。”
    这话一出,孙司膳与陈可妍对视一眼,都十分诧异。孙司膳原已想好满腹斥凤仙“抵赖狡辩”的话,如今竟毫无说出的必要了。
    裴尚食冷冷看着凤仙,道:“先把小厨房收拾干净。今日尚食局院子你来扫,扫完面壁思过两个时辰,晚膳不必进了。”
    凤仙伏首领命,不忘谢裴尚食轻罚之恩。
    凤仙扫完院子时尚食局众人早已散去,她将苕帚归于原位,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去洗手,一转身忽然看见孙司膳正向她走来。
    凤仙忙向孙司膳行礼。孙司膳走到她面前,冷面问:“你为何愿意认错?”
    凤仙低眉道:“那罐子是凤仙摔碎的,自然应该承认。”
    孙司膳凝眸细细打量凤仙,觉得传言不虚,这姑娘果然与众不同。自己刚在众人之前夸过陈可妍,而她居然立即摔碎了尚食的罐子,若因此公然处罚陈可妍,无异于当众打自己的脸,所以她必须拉凤仙来顶罪。凤仙也心领神会,不但甘愿配合,在无外人在之时也继续承认那是她犯的错,且不邀功不请赏,可见是个极聪明的。
    “你需要什么?我赏点给你。”孙司膳道。
    凤仙欠身道:“凤仙一无所缺,只是仰慕司膳已久,若有机会在司膳手下做事,于愿足矣。”
    孙司膳蹙了蹙眉:“你想去伺候太后?”
    凤仙轻声道:“奴想为司膳做事。奴虽不敏,但愿意尽心尽力做司膳助手,有信心做得比陈可妍好。”
    孙司膳沉吟良久,最后同意了:“那你且来试试,若做不好,我也会随时将你退回南大内。”
    第五章 殿下如酒
    蒖蒖赴东宫后裴尚食选择冯婧接替蒖蒖做自己助手掌御膳先尝,东宫膳食仍由秦司膳主理,太子的食谱由她制定,上呈太子的饮食只要她在就由她先尝,但现在她作为官家和裴尚食默认的下一任尚食候选人,经常需要回尚食局协理局中事务,所以她十分重视培养蒖蒖,让其在自己不在东宫时掌太子饮膳先尝,并列出厚厚一册饮食禁忌交给蒖蒖,嘱咐说太子脾胃虚弱,饮食稍有不慎便会呕吐、腹泻、消化不良,务必处处小心。
    蒖蒖见那册子记录得极其详尽,例如海鲜水产不能与石榴、葡萄、柿子等水果同食,兔肉不能与芹菜同食,鹅肉不能与梨同食,鹌鹑不能与蘑菇、木耳同食,饮酒前后不能吃柿子,鲤鱼不能与豆类同煮……除此之外还注明向太子进生冷油腻的食物必须格外慎重,更不可进烧烤之类烟熏火燎、外表焦糊的肉类菜品。
    蒖蒖观察秦司膳为太子安排的膳食,见基本都是蒸煮炖品,以油煎炒的少之又少,且调味清淡,食材制法健康得毫无纰漏,只是,像给三岁小童的饮食一样。蒖蒖暗暗猜度,太子天天吃这样的食物,不丰腴无刺激,会不会觉得了无生趣?
    一日,赵皑狩猎之后来到东宫,要送只獐子给兄长,说:“现在的獐子肉质细嫩,比羊肉好吃,最宜烧烤。”
    太子目露喜色,显然有意尝试,秦司膳却当即制止:“殿下不能吃烧烤食品,尤其是野味,有损脾胃。这獐子还是请二大王带回去吧。”
    赵皑笑道:“送都送来了,岂有带走之理。既然大哥不能吃,我就送给吴典膳。”
    言罢不由分说地把獐子递给蒖蒖。蒖蒖愕然接住,询问地看向秦司膳,秦司膳大概觉得不能一再拂二大王盛意,闭口不再反对,蒖蒖又一顾太子,见他含笑颔首,便收下了。
    赵皑走后,秦司膳也前往尚食局与裴尚食议事,蒖蒖趁左右无人,悄悄对太子道:“殿下是不是想尝尝獐子?秦司膳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要不我现在去烤了给殿下送来?”
    “好是好,不过你若去东宫厨房烤,那里人多,肯定会有人告诉秦司膳。”太子想了想,建议道,“不如你带回你居处,夜里就在院子里烤了,我晚些去找你,我们一起品尝?”
    蒖蒖觉得太子所言有理,东宫厨房确实人多口杂,如果在那里烤了送给太子秦司膳必然会知道,遂颔首接纳了太子的建议。
    太子随即托起面前茶盏,将一弯漾出的笑意融解于饮茶的动作中。
    夜间蒖蒖先用盐、酒、香料将切块的獐子肉腌过,然后切羊油包裹獐子肉,一块块串在铁签上,在院中架炉烧烤。少顷听见有人轻叩院门,蒖蒖快步过去开门,见来者果然是太子。他步履轻快地进来,手中提着一壶御酒蔷薇露,身后并未带任何随从。
    伺候蒖蒖的两名内人吃了一惊,旋即向太子行礼,然后对视一眼,默契地远远地避到一隅,不敢打扰他们。
    蒖蒖请太子在花厅桌边坐下,自己又奔出去热火朝天地烤獐子肉,片刻后烤好,便用盘子盛了送到太子桌上,又取杯盏来斟酒,再以箸剥去烤焦的羊油,将净獐子肉递给太子。
    獐子肉被羊油包裹,所以完全无焦糊痕迹,极其细嫩,而烤融的羊脂深入獐子肉肌理,更添几分脂香,一块入口嚼之,略带烟熏味道的肉香大气磅礴地溢出,如风暴一般瞬间主宰了味觉,细细品来,泊夫兰与安息茴香的气息渐渐丝丝缕缕地泛起,萦绕于口腔中,抑制了野味膻气,又完美地与肉香共舞,丰富了这大脔滋味。
    太子赞蒖蒖手艺,又拉她坐在自己身边,要她与自己一同进食。于是两人佐以蔷薇露各自吃了两串,不时笑着闲聊几句,都觉此刻气氛大异于平时太子正襟危坐在秦司膳面前进膳时,十分轻松愉快。
    “这样烤制的肉很香,又不会糊,是谁教你的?”太子忽然问蒖蒖。
    蒖蒖一愣,但还是回答了:“是宣义郎。我曾在武夷山随他学厨艺,他自己不爱烟熏火燎之物,我吃多了清淡食物,便悄悄背着他烧烤。后来他发现了,就教我这个方法,说这样肉不会糊,对身体比较好。”
    太子听后淡淡“哦”了一声,然后良久无言,也不再吃獐子肉。
    蒖蒖有些忐忑,试探着问太子:“殿下,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太子伸手轻轻把她鬓边散发捋向耳后,温柔地凝视着她,浅笑道:“傻姑娘,虽然我这样问,但你大可不必如实答……我并不高兴听你提到他。”
    所以他是在……吃醋?蒖蒖被这念头吓了一跳,垂目不敢与他相视,须臾轻声道:“殿下一向宽容大度,也会为此不高兴?”
    “是的,我不高兴。”太子坦然答道,“当初见他不问你便让人给你斟眉思达华酒时就不高兴。”
    蒖蒖无比讶异,脱口问,“既然如此,那天你为何还让我和他独处?如果是二大王,一定会留在茶室或拉着他一起出去。”
    “小孩子才那样做。”太子推开面前杯盏,低身将头枕在臂弯上,侧首看她,恬淡的笑容看起来又似有两分感伤,“我只要你记住我的好。”
    蒖蒖遥想闻喜宴时,他端坐于殿堂之上的样子,仪态庄重,容止端雅,天人一般,而眼前的他,却像只温驯的小鹿一样伏在自己面前,悄然上挑看向她的桃花眼忧思恍惚,又隐隐含笑,一清如水,又亮如星辰。
    蒖蒖忽然感觉到了他的危险。林泓像一盏清茶,由里到外都散发着草木香,而太子则像她小时候偷偷喝的母亲酿的梅子酒,甘甜清香,每一滴都在表达着温良无害,诱她一口口饮下去,不知不觉饮多了,才知道这酒并非果汁,会让人面红心跳,醺醺然如立于云之浮桥上。
    太子还在枕着手臂无辜地凝视她。蒖蒖叹了叹气,忍不住去触摸他玉琢般的脸,道:“但是,殿下,现在你是在故意流露孩子气,以惹人怜爱么?”
    “倒也不是……”太子抚了抚胸口,蹙眉道,“蒖蒖,我胃痛。”
    蒖蒖一惊,迅速在心中搜索秦司膳那饮食禁忌的册子,思索獐子肉是否不能与酒同食。见太子状甚痛苦,顿觉不能拖,倏地站起,道:“我去请太医。”
    “罢了。”太子一把拉住她,让她坐下,然后起身,微笑着说,“我没事,回去歇歇就好。你让那两位内人别告诉他人我来过这里。”
    他告辞离去,临行留下一声含笑的叹息:“还真是个傻姑娘呀……”
    虽然蒖蒖千叮咛万嘱咐,但估计那两位内人还是走漏了风声。
    最近太子妃见太子勤学政事,过于操劳,便找了几个仙韶部的歌舞伎来东宫,每日在太子进膳之时进呈歌舞助兴,大概也有为太子选姬妾的意思,其中便有香梨儿。歌舞太子看得心不在焉,也不与歌舞伎们叙谈,香梨儿乐得清闲,午后无事时便来找蒖蒖聊天,一开口便问她:“听说太子前几天夜里去你那里了?”
    蒖蒖暗叹消息散布之快,但见香梨儿是自己极相熟的朋友,遂与她说了实情,声明太子只是来吃獐子肉,没有留宿。
    香梨儿听了诧异道:“他说胃痛你就说要去请太医?”
    “是呀,”蒖蒖反问,“有何不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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