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作为合宜总裁的傅承致大大小小的会议经常一开几个小时,有时一整天还结束不了也是常态。
这种不必思考,不必绷紧,只需要带耳朵和眼睛的娱乐场合,别说五个小时,就算十个小时对傅承致来讲也完全只能算娱乐放松。
令嘉打算回后台补妆休息会儿,刚走出摄像范围,便在道具墙后正面迎上了过来的肖瑜。
此刻周边没有其他人,令嘉也就主动和他打了招呼,顺便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在台上没有坦诚自己信息的原因。
“我是休学回国的,目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学校去。”
令嘉说到这儿,很不好意思。
面对这位优秀的校友,她腼腆又羞愧,“我不想被人骂借着母校的噱头营销,其实都没毕业,幸好公司也答应我不会对外公布这些,所以……”
肖瑜立刻意会点头,“放心,明白了,我也会替你保密的。”
第40章 chapter 40
见令嘉低下头, 肖瑜补上一句安慰。
“其实我完全赞同你的做法,这样挺好的。学校的标签是光环,也会是阻碍。等你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作品,任何标签才更能为你锦上添花。”
令嘉真心诚意道了谢。
正道别回化妆间时, 肖瑜突然又叫住她, “师妹。”
她回头。
只见肖瑜穿西服挺拔站在原地, 似乎是在组织措辞,男人刚在台上滔滔不绝, 此刻却显得有些踌躇。
令嘉心思聪敏, 已经意会, “你也听说了我家里的事吗?”
肖瑜点头。
“我向许诸打听过你的情况,但自你回国后, 她就和你失去了联系。大家都很关心你, 或许你不愿意对人倾诉, 但无论如何,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可以随时找我, 我一定尽我所能。”
许诸就是她们共同认识的朋友。
她和肖瑜从前在剑桥其实没有过多交集,令嘉未必真的会向他寻求帮助,但时隔这么久还有人记得, 尽管只是一句言语上的理解和鼓励,她也觉得备受感动。
“我应该向许褚道歉的。”
令嘉愧疚地坦诚, “当时家里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我需要一些时间消化,就刻意回避了大家的联系, 后来回国又匆匆换了号码, 也就没顾上, 害大家担心了。”
肖瑜摇头,轻声道:“别这样想,我相信真正的朋友都不会怪罪你,他们都只会为你的坚强振作高兴。”
从离开剑桥到现在,令嘉还没怎么和从前认识的朋友彻谈过自己的遭遇,他们又往下聊了几句。
作为一个会讲话而且充满同理心的人,肖瑜几乎每句安慰都能讲进她心坎里。令嘉眼泪花都快感动地掉出来了,但是又怕把妆面弄花,只能眨眼睛强忍着。
男人适时递上纸巾。
她泪眼朦胧刚刚伸手接过正要道谢,被人一声唤住——
“令嘉。”
令嘉闻声手一颤,抬眼望过去。
傅承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后台,远远站在那儿,目光从她的面孔滑到她与男人相接的手上。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但在他的视线中,令嘉莫名感觉手背手背发烫,如芒在刺。
“过来。”
傅承致的手插在西裤兜里,又一次开口招呼。
她不想大庭广众跟傅承致起冲突,拧着眉头收回手,把接过来的纸巾塞进口袋。
和肖瑜说过一声后,拔腿朝前走。
错身时,却被肖瑜带了一下手腕。
“等等。”
触碰很短暂便松开。
肖瑜敏锐地观察到了令嘉方才的不情愿,悄无声息看了后方的傅承致一眼,征询令嘉:“需要帮助吗?”
肖瑜是知道令嘉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的,在今年六月刚去世。
两人的感情之深众人有目共睹,因此,男人绝不可能是令嘉的新伴侣,却用不可辨驳的口吻对她发号施令。对方气场强硬,目光平静赤|裸,有种说不出的侵掠性,好像令嘉是他的私人所有物一般,叫肖瑜下意识觉得不舒服。
傅承致已经等得不耐,他的眉尾挑了挑,是个烦躁的小动作。
令嘉心头一跳。
无论如何,她不愿将自己和傅承致的关系在别人面前摊开展示,微笑拒绝了他的好意。
在肖瑜目送下朝傅承致走去。
才走近,令嘉笑容便垮掉了,她有点儿生气,压低声道,“我们不是约好公众场合保持距离吗,你这样来后台找我,会被工作人员看见的。”
傅承致无畏耸肩,“我以为你提出的保持距离,应当对所有异性一视同仁,原来这条规则是专门为我设置的吗?”
令嘉跺脚气急,“那怎么能一样,我跟他们又没——”
她说到这儿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傅承致却饶有兴趣,“又没什么?”
令嘉气鼓鼓瞪他,“又没签合同!”
—
节目又录了三个小时,疲惫的工作总算结束。
回到后台换衣服卸妆时,令嘉顺手用衣袖抹开被雾气充盈的玻璃,从窗内看出去,忽然发现外面下雪了。
这是s市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从夜空飘落,落在大楼外的车顶和树梢上。
走出电视台大楼,潮湿的空气温度骤降。
好在令嘉早上穿得厚,才将大衣裹紧,手机便响起来。
是傅承致的司机在问她的位置。
雪花落在她肩头和睫毛上,令嘉伸手去接,雪粒很快在掌心融化成水。
连轴转了小半年,令嘉这会儿猛然意识到,变成艺人以后,出入都由保姆车接送,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上了车,她趴在车窗上一直往外看。
傅承致正想问问她在看什么,令嘉突然自己开口感慨,“好想吃汤圆啊。”
傅承致建议,“你可以现在给厨房打电话。”
“多麻烦,他们都已经下班了。”
令嘉告诉司机在前面大型超市的临时停车位上稍等。
车还没停稳,她便迫不及待把帽子戴上,围巾裹了几圈低头埋住脸,推门就要下车去。
傅承致握住把手提醒,“令嘉,我今天只带了司机。”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保镖不安全。
他鲜少会无故更改既定行程,或做计划之外的事情,因为那样意味着过程或结果可能充满意外和不确定。
令嘉听懂了点头,“我知道啊。”
“但我又没让你跟我一起下车,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就买个速冻汤圆而已。”
在车上犹豫了两秒,傅承致还是选择跟上令嘉。
令嘉回头,“你也想逛超市啊。”
“不想。”
傅承致否认。
初雪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他尽力避开地上的水洼,但还是有泥点飞溅到他皮鞋上,眉头皱起便没再松开过。
“我没有逛超市的时间,也不喜欢超市。”
“你不觉得穿行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中间,会有触手可得的快乐吗?”
“我会觉得花大量时间去做没有意义的选择,会有浪费生命的焦虑感。”
“你可真扫兴。”
令嘉直言,说话间,嫌弃地把傅承致从左侧拽到她右手边的盲人行道上。
黄色的盲人行道在人行道凸起,没有泥水,比地砖干净。
傅承致看她一眼,问道,“厨房可以给你做更低卡的食物,你不是在控制卡路里吗,为什么一定要来超市?”
令嘉沉默了两秒。
“今天下雪了。”
傅承致没懂下雪和吃汤圆有什么必然联系,他正回忆自己印象模糊的节气饮食表,又听令嘉怀念道。
“我出生的时候也是个雪天。”
傅承致猛地记起令嘉的生日是腊八,换成国际通用历法,就是今天。
霍普这个失职的助理,竟然完全没有提醒过他这件事。
令嘉看出他要开口,提前打断道,“我从来不过生日的,所以也不需要礼物。”
傅承致知道,令嘉的生母在她出生后几个小时便离开了人世。
“所以你这天通常就吃汤圆吗?”
令嘉点头。
“这是我爸爸的想的办法。”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昏黄的路灯下蒙了一层冬天的雾,发散而朦胧,光线晕开后仿佛也带了一点温度,照亮她雪白的绒线帽下安静的眉眼,那纤长的睫毛微垂,鼻尖微微发红。
少女纤瘦,像是随时能被风吹走,背脊却永远挺得笔直,充满生机与精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