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探测仪不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代表紧急事态的灯光在作战室闪烁,像是泼洒向人群的鲜血一样将急匆匆来往的工作人员们映红。
“怎么回事?溯行军发起大规模攻击吗?”半夜被匆匆叫起来的高层大步流星的走向作战室,暴怒:“今天负责巡逻检查的是哪支小队!为什么没有发现异常!”
负责人迅速道:“不,大人,根据能量来源基本可以排除掉溯行军。目前监测到的能量等级已逼近时空风暴,如果无法及时阻止其扩大,预计全系所有本丸都会坍塌,目前其附近的十几座本丸已受到影响,一座本丸已卷入风暴,无法确定其安危。”
“并且,比起付丧神式的分灵感应,它的能量分析更像是,更像是……”
负责人犹豫了一下,才在高层狠厉看过来的目光中说道:“更像是,诅咒。”
高层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回过头严肃确认:“锁定时空风暴的风暴眼坐标了吗?”
“已经确定了。”负责人将已前往风暴眼所在坐标的审神者小队发来的实时监控,投映在作战室大屏幕上:“坐标丙000本丸。”
“该本丸审神者为,戊离。”
·
狂风猛烈的吹卷起庭院内的花木,粗/暴的将刚刚绽放的花朵从枝头掳走。
无数花瓣被狂风卷裹着吹飞上天,形成狂暴骇人的风旋。
没有一丝光亮的纯粹黑暗笼罩了整个本丸,空气都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污泥,行走其间就如同走在腐烂的沼泽中,强大的阻力令人迈不开脚步。
放在书案上的蜡烛早就被狂风吹熄。
但即便是这样的黑暗中,戊离的行动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平稳的合上钢笔,将崭新的笔记本放回到提包中,然后缓缓起身。
“戊离君!你怎么样,还安全吗?”
歌仙兼定在粘稠的空气中连迈开脚步都艰难,两条腿仿佛有千斤重。但他仍咬着牙从一楼的房间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走到天守阁,高声向戊离询问。
荼白的外袍下摆从木椅边滑过,戊离伸手将一直放置在一旁的长刀拿起,然后迈开修长双腿,平静走向门外。
“哗啦——”
但刚拉开障子门,戊离在黑暗中“看”到了歌仙兼定现在的模样,皱了皱眉。
“戊离君!”歌仙兼定能感受到和自己身体内同源的力量在靠近自己,他急迫的问道:“刚刚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整个本丸都不正常,你没有受伤吧?请待在天守阁不要外出并打开结界,我会在此守护你的安危。”
“歌仙。”戊离皱着眉叫住了歌仙兼定,一向平静冷漠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在黑暗空旷的空间中,显得有些危险:“你的暗堕程度在加深。”
歌仙兼定怔了怔,刚刚一直紧张的忧虑着戊离的情况,直到此刻才在戊离的提醒下关注自身。
——骨刺已顺着脊骨,一直从尾椎生长到了脖颈的地方,甚至还在向脸颊蔓延。
那些狰狞的白骨刺破了歌仙兼定的作战服,就好像撕开了平静的假象,让换上整齐干净的新作战服后,看上去依旧是暗堕前风雅文系刀的付丧神,露出了肮脏的暗堕真实模样。
歌仙兼定的心脏向下坠了坠,声线压抑不住的颤抖:“戊离君……别看。”
戊离却在黑暗中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不由分说的握住歌仙兼定颤抖着的肩膀。
那双墨色的眼眸缓缓闭上,所有的意识迅速向身体内归拢,无数看不到的“气”顺着身周开始流动,墨色的长发随之被吹拂起飘散在空中。
“【坚】。”戊离吐出的单音落下。
前一刻尚平和的“气”,顿时狂暴着汹涌的顺着他的手臂涌向歌仙兼定,瞬间就贴合着身形严密的将其包裹在“气”中。
然后继续以戊离为中心,嘶吼狂啸着向四周扩散开来,迅速将整个本丸包裹其中。
狂风消散,污秽荡然无存,庭院内随风不断颤抖的花枝也慢慢平静下来。
歌仙兼定缓缓睁大眼睛,震惊的向戊离看去。
黑雾一缕缕消散,再次出现在歌仙兼定视野内的戊离,依旧眉目不惊。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出门。”戊离从付丧神肩上收回手掌,拢了拢荼白的外袍就准备离开。
“等等!”歌仙兼定猛地伸手抓向戊离的衣角,焦急的向他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你要去哪里?”
戊离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漠然转身离开。
墨色的长发飞扬在身后,烈风盈灌袍袖。那双墨色的眼眸如幽暗深海,沉郁危险。
【圆】。
就在戊离推开本丸大门的那一刹那,他的唇瓣轻启,无声吐出单音。
瞬间,“气”从他自身开始迅速向外扩散,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并随着他的步伐而迅速增大。
在此【圆】范围之内,无需眼耳,抛却有形之物,他能感知一切能量的动向。
找到了。
戊离站定,拢着外袍漠然抬头回望向本丸外的高空。
“三日月宗近。”戊离足下猛然发力,借由大地腾空冲向高空,“气”在空中不断形成透明的踏板,予他借力让他在强大的爆发力之下足以顺利穿过时空的屏障。
“既然决意掀起一场盛大的复仇,又为何缩在角落里不敢出现。”
时与空的缝隙之间,狂乱的风暴嘶吼着将一切卷入其中的生命和物品通通绞碎,狰狞的怪物们发出可怖的嘶鸣,无目标的向周围所有能抓到的东西伸出利爪,吞入腹中。
暗堕的怨恨与诅咒的力量碰撞融合,掀起永不休止的狂风。
这是无秩序之地,就连时之政府都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然而就在此神遗之地,却有新月高悬,如同传说中无暇皎洁的辉夜姬。
整个身形都被黑暗吞没的三日月宗近循声看去,在看清戊离的身影时,忽然盈盈浅笑起来:“哦呀,是审神者大人啊。”
“能够从本丸挣脱出来,跨过时空的限制抵达这里,不得不说,确实惊到老爷爷我了。”
“不过。”三日月宗近缓缓握住腰间太刀,腕间用力,震开,露出一段雪色的刀身:“很遗憾,你的脚步也就到此为止了,审神者大人。”
戊离的眼眸微暗,气流游走全身。
在付丧神毫不压制的浓烈杀意之中,早已习惯战斗的身躯迅速进入状态,肌肉紧绷支撑起他的每一步动作。
戊离微微侧首,避过三日月宗近挥刀带起的历风,精准的掌控着躯干上每一块肌肉的动向,顺着风暴中风与风之间微小的缝隙不再承担狂风带来的阻力,迅速前行。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已从远处出现在三日月宗近身旁。
三日月宗近呼吸一窒,一直气定神闲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缝,无法理解戊离是怎样在这样强大的阻力和力量之下还能身形如此敏捷。
但付丧神由刀剑化形,天生就是为厮杀与战斗而来,太刀就是自身,甚至不需要技巧,战斗就如呼吸一样自然。
三日月宗近迅速收敛起心思反应过来,手持太刀回身横劈向戊离,刁钻的角度让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都无法毫发无损的脱身。
然而戊离却不惧亦不避,只平静注视着三日月宗近的面容,仿佛即便是在关乎生死的危险战斗中,依旧沉着分析着对方每一缕细微的表情。
三日月宗近一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手下灌注了强大力量誓要一击必杀的动作在同样强大的惯性之下,已无法收回。
太刀劈开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声,从下至上直劈向戊离的脖颈。
就在刀锋的冷意即将要触碰到身周流动缠绕的“气”之时,戊离终于动了。
他抓握住佩在腰间的长刀迅速抬手,横刀于身前,准确在太刀的轨迹之上格挡住了对方。
然后手腕瞬间发力,攻击性十足的爆发力立刻顺着长刀传递到三日月宗近身上,震得对方持刀的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几乎握不住太刀。
戊离横刀高举,微微垂眸看向三日月宗近。他的身姿如流风回雪,荼白色的长袍在狂风中划过锐利弧度,半旋着修长身躯迅速完成加速与力量的积累,然后,迅猛一击。
“砰——!”
长刀甚至尚未出鞘,刀尾就在自上而下的一横中猛然准确的击中了三日月宗近柔软的腹部,让付丧神在被戊离灌注入长刀的庞大力量中被毫不留情的击飞出去。
痛楚从腰腹蔓延至四肢百骸,刚刚麻痹的手臂也无法使上力气,三日月宗近咬紧了牙关甚至用力到脖颈上青筋迸起,迅速在被击飞出去的过程中努力调整身形,才在半蹲下身紧扣住地面滑行了数十米之后,堪堪停下来。
“噗!”
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从三日月宗近唇间喷出。
电光火石之间,猎人与猎物地位颠倒,胜券在握的猎人成为狼狈重伤的猎物。
戊离收拢起力量,握着长刀不紧不慢的走向跪倒在地的三日月宗近:“这就是你的复仇吗?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就让我有些失望了。”
三日月宗近无声的冷笑了下,不肯在敌人面前显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拄着手中的太刀站起身:“听审神者大人如此说,看来,审神者大人是早就知道我会做什么了?”
“那为什么不阻止我,甚至亲手将那个愚蠢的小诅咒交到我手里?还是说,审神者大人是想看可怜的付丧神在得到希望又坠入绝望之后的样子,是如何的可笑和愚蠢?我竟没有看出来,审神者大人是如此的恶趣味。”
这位被誉为天下五剑之一的付丧神有着超然的风采,即便此刻浑身酸痛着就连呼吸都在颤抖,即便鲜血从唇角滴下作战服破损,依旧无损他的美貌。
三日月宗近冷笑着质问:“审神者大人现在是准备杀死我吗?也对,杀死三日月宗近将丙000本丸收入囊中,再向时之政府报告,是一份多么诱人的功绩啊,让人无法拒绝。”
“不过,你们这些审神者,不都是这样。”
像是想起了什么,三日月宗近那双高悬着新月的眼眸,燃烧起熊熊怒火:“即便我们化为人形,在你们眼中,依旧不过是可以随时遗弃的工具,无论是怎样的伤痛和欺凌,都无所谓的施加在刀剑付丧神身上。拥有无数代替品,即便碎了也可以再次锻造的付丧神,不过是审神者完成自己野心和私/欲的工具。”
戊离的平静激怒了三日月宗近,身体上仿佛碎刀一样的疼痛消磨着三日月宗近的意志力。
一直以来积累压抑在心底的怨恨脱口而出,他看着戊离,面容上逐渐染上扭曲的疯狂:“既然如此,何不快些动手?审神者大人在等什么。”
戊离在三日月宗近身前站定,手中的打刀缓缓抬起,刚刚对付丧神造成重伤的刀尾此刻轻柔的抬起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颔,目光落在对方的脖颈上,似乎是在思考从哪里下刀。
三日月宗近配合的抬起脖颈,明明已狼狈不堪,但却因姿势的缘故而让那双漂亮的眼眸像是在居高临下的嘲笑着戊离。
他最后冰冷的看了眼戊离,然后在对方再次动作之前,闭上了眼眸。
但,预料之中刀刃的寒冷却没有落下来。
只有戊离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耳/畔,轻轻道:“如果我杀了你,你的计划才是真正完成了,是吗。”
三日月宗近一惊之下睁开双眼。
就听戊离继续道:“你发现了咪咪是诅咒的事实,在杀死它打破我对它的限制之后,以它为‘钥匙’,你得以窥见诅咒的面貌。但你掀起的风暴却并非完全体,活着的你被困在名为【三日月宗近】的枷锁中,力量并不足够滋养被吸引来的诅咒。”
“但,只要我杀了你,【三日月宗近】的躯壳被打碎,就能利用分灵碎刀后回归本体的通道,将被污染的力量传递给被存放看管于时之政府的本体。届时,神明堕落,化为恶鬼,时之政府将成为养分被恶神吞噬,诞生更加强大可怕的怪物。”
“而所有三日月宗近的分灵也会因本源被污染而暗堕,在各个本丸大肆厮杀,造成全政/府上下的混乱,且谁都无法获得支援。”
戊离低沉磁性的声音平稳,就仿佛不过在说一件小事。
但随着戊离一层一层的揭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三日月宗近瞳孔紧缩。
“至于我。”戊离另一只手伸出,扣住了三日月宗近悄悄握住刀柄的手掌,在他耳边继续说道:“日本神道,诱使神明堕落者,不论其身份及初衷,皆由高天原下降处罚,神魂俱灭。”
戊离轻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引得胸腔震动:“所谓八百万神明,即便是最末微不起眼的付丧神,也是神属啊。”
最后一步计划也被彻底揭露。
明白自己早就被戊离看透的三日月宗近,慢慢收敛起了面容上所有被表演出的虚假表情,恢复成以往笑呵呵的样子:“诶?被审神者大人看清了啊。”
“真是可惜。”三日月宗近轻轻侧首,与近在咫尺的戊离对视:“老爷爷我还以为,这是一个足够优秀的计划呢。”
“不过,即便审神者大人看破了这一切,也已经来不及了。被吸引来的诅咒们不会自己散去,而你的那只蠢猫咪。”
三日月宗近顿了顿,笑着说出恶意十足的话:“也再也回不来了呢——和那些污秽一起融合在我赠与它们的力量中,成为滋养怪物诞生的养分。”
戊离收回抵在三日月宗近脖颈上未出鞘的长刀,缓缓直起身,修长的身姿挺拔。
他淡淡问道:“是吗?”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点头:“诅咒袭击活物,本丸被风暴绞碎,无数无辜的审神者和付丧神因此丧命。而我可怜的审神者大人啊,却连一只猫都救不下来。”
戊离平静回望:“你似乎搞错了什么。”
“我已经向阵营递交了辞呈,从那一刻开始,世界和人民的死亡与否,已经与我无关。”
在三日月宗近询问的目光中,戊离继续说道:“换言之,拯救世界与人民已经不再是我的工作,我退休了。我啊,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新人审神者。”
三日月宗近:“…………”
你刚刚,说了自己是个普通的新人吧。
那双高悬新月的眼眸环视四周,陷入对自我和常识的怀疑:这是………普通?
戊离道:“我其实还有些期待三日月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三日月宗近蹙起眉,不解的看向戊离。
“别误会,我对你向时之政府发起的复仇并无敌意,相反,我认为你复仇才是正确的选择”
在三日月宗近惊讶的注视中,戊离敛下眼眸,任由滑落肩膀的墨色长发掩住自己真实的表情:“既然被压迫,那就反抗,被抢夺,就复仇。时之政府和审神者们对你等施加了多少痛苦,就千百倍返还回去——我本来是期待着能看到这一幕的。”
然后戊离皱了皱眉,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庭院呢。”
三日月宗近:“…………?”
不仅是三日月宗近感到了难言的复杂情绪,坐在时之政府本部作战室内看着实时传送回来的画面的高层们,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既然你拖累了庭院的完成进度,那明天开始,你也跟鹤丸一起打理花草吧。”
戊离轻描淡写的为这件事下了结论,然后侧身,冷漠看向仍徘徊在【圆】外的诅咒们。
风暴仍在肆虐,形象狰狞的诅咒们大张着口器,浑浊的眼睛里透露着对戊离的垂涎。
戊离锋利的眉眼冰冷,长刀在手掌中迅速旋转一圈后被重新握住刀柄,全身的“气”迅速被调动起来,注入长刀。
【周】。
“至于现在——”
那双墨色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诅咒们,在高举起长刀的那一瞬间,泄露出一丝狂暴的疯狂之意:“该是清理垃圾的时候了。”
灌注着庞大力量的长刀狠狠向下斩去,爆鸣声炸响,仿佛连时空都被撕裂。
风暴静止一瞬。
空气安静。
然后所有诅咒连同着风暴,都在下一刻,乍然溃散。
“嘭——!”
空气爆鸣掀起猛烈的飓风。
戊离修长的身躯独立高空,墨色的长发翻飞,荼白长袍烈烈翻滚。
他轻轻侧身,回望向三日月宗近,眉眼不惊。
“走吧。”
“还有,我是戊离,本丸新任审神者。不喜欢审神者,就把我当成需要你敷衍的上司吧。”
三日月宗近迟缓的眨了下眼,然后抬袖掩唇轻笑:“太刀,三日月宗近。”
“戊离君,还请善待老爷爷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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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政府记载,付丧神暴/动夭折原因:毁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