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姐在竞标期间分配好的任务,黎澄照办了。他果然如方晚晴所料就是动动嘴皮子口头指挥了关倩,手上并无动作,好在关倩在他的指挥下十分乖巧伶俐地将麻烦处理了。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后又变得百无聊赖,看着眼前各自忙碌的三个人,回想起昨天与喻真失败的谈话,他心中有了新的想法。
“我有话说。”他手掌弯曲,轻轻扣了两下桌子。
三人停下手头工作茫然地看向他。
黎澄清了清嗓音道:“你们知道我这个人喜欢混日子,也不差钱,对这次的项目竞标也没有实际贡献,所以我打算退出项目组,也不会参与奖金分配。”
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同事们,这提议对他们来说有益无害,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他早点说,就能早点拉拢到同事们的心,借着群众的力量,他能获得重新与喻真谈判的机会。
关倩咬了咬唇,小声地道:“我也没有参与项目竞标,那我也退……”
黎澄手一抬,打断了她:“不一样,你这次负责了大部分的日常工作,也是出力了。你是新人,可以慢慢学习成长,以后自然能真正参与到项目中去。”
关倩沉默着看向他。
旁边的沈跃问道:“你是不支持机构参与竞标吗?”
黎澄立马摇头道:“不是,我很支持,非编工资那么低是非常需要竞标来提升收入的,这是个值得珍惜和把握的机会。只是我提倡按劳分配,你们做得多,自然应该多拿钱,我没做什么,自然不应该分钱。”
沈跃也沉默不语了。
黎澄直接问向了方晚晴:“方姐,你应该会支持我吧?这提议对大家有益无害,而且公平。”
初入机构时他们三人都跟在方晚晴身后学习过,她当过所有人的带教老师,算是个有实无名的组长,有一定的话语权。黎澄需要她的肯定。
方晚晴思索了下道:“我愿意尊重每个人的意愿,但决定权在理事手上,你得去和她谈谈。”
黎澄笑笑道:“好的,我会去说的。”
这三人果然如他所料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这项提议,人在实际利益前谁不动摇呢?有这份试探结果就够了。即便今后喻真指责他不配合工作,他也可消极应对,只要不与办公室的人闹僵,这地方就还能混下去。
毕竟“上善”这类机构最大的保障就在于除非你自己想走,或者犯了重大错误,否则插科打诨这类行为是不会被开除的。
机构平稳地度过了竞标准备期,在月底准时向竞标平台投出了标书。
期间黎澄一直光明正大地过着清闲安逸的日子,他猜想着喻真应该会在竞标项目正式实施前再来找他麻烦,到时候肯定会强行给他安排项目分工。所以他采取以静制动的招式,反正同事们都不反对他多劳多得的提议,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次谈判,他认为理事有妥协的可能。
黎澄在脑海里不停算计着偷懒的招式,竞标的结果如期揭晓了。令他没想到的是,机构的这次投标居然失败了。
原来机构这么背运,他心里嘲讽地想着,看来之前是他操之过急了。
他自是舒了一口气,但这结果却大大打击了其余人的士气。
沈跃的一颗心荡到了谷底。
虽说竞标本就没有百分百的成功概率,但他们都是信心满满的。这次项目的合作方很配合,帮困助学工作又从事了多年,标书内容也尽量按照要求写了,完全没有想过会得到失败的结果。
他之前老神在在,觉得机构已出现了转机,现在头脑冷静下来分析一下却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现在的市场竞标到底发展到什么样子了,或者说现在外面的民间公益机构到底发展到什么样子了,“上善”是否有与它们一起竞争的实力呢?
他垂头丧气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大环境这么不了解的前提下实在是盲目自信了。
喻真来到外间大办公室安慰了众人:“第一次竞标难免失败,大家别太消沉,调整心态下次再努力吧。”她又说出了新提议,“我想过了,今后要多和其他机构开展下经验交流会,学习下别人的竞标方法。”
关倩立即积极响应:“这个好,理事英明!”她对新鲜未知的社会充满好奇,很期待能去探访下其他公益机构,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事,也能增加阅历。
喻真问道:“我们之前与哪些机构有过联系吗?”
方晚晴想了想道:“与‘欣和’公益曾经有过合作。”
喻真点头道:“我去与对方取得联系,看看能否定个时间去取取经。”说着便转身进到理事室着手行动了。
理事一走,关倩已从打击中恢复了精神并期待着下次的交流会,沈跃仍然意志消沉着。
方晚晴劝解道:“小沈,别难过了,理事的提议很不错,相信我们通过交流学习后会有改善的。”
沈跃叹道:“我明白,只是有点过意不去,理事这么为我们着想,这次却让她白付出了。”
黎澄嗤笑一声:“傻子,谁说她白付出了?”
关倩凑过来好奇地问道:“理事有编制的,不是不能拿竞标项目的钱吗?”
黎澄瞥了眼理事室房门,压低声音道:“她不获利,但能得名。”
“什么意思?”关倩不解。
黎澄道:“她那么年轻,平时的作风也不像是个甘愿过田园生活的人,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做出点成绩给上级看看的。”
背后议论领导总得小心谨慎,更何况这次的话题比较敏感,关倩此刻与黎澄挨得很近,近距离看着他精致的面容。
沈跃不同意道:“她如果不是为了我们着想,完全可以通过改善现成业务来表现自己,何必特意去开展吃力不讨好的市场竞标。”
黎澄往椅背上一靠,气定神闲地道:“天真。‘上善’现有业务模式已经沿用十多年了,再去完善它也出不了彩。而机构历来不受重视,喻真也无法从上级机关处申请到其他资源来做突破,唯一能走的路只有参与市场竞标。更何况……”
他停顿了下,显然要卖个关子。关倩眼神呆呆地看着他道:“更何况什么?”
黎澄流利地接道:“更何况我们非编收入那么低,谁有动力帮她干活。想要员工工作积极投入必须拿出相应的激励机制,市场竞标正好自带酬金。中标后既能为民办好事,为政府做宣传,从而扩大机构影响力引起上级注意;又能提高非编待遇,留住人才,拉拢人心。万无一失,何乐不为?”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沈跃思索了下也感觉挺有道理:“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建立在市场竞标成功的前提上,否则都是空谈。”
黎澄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完全可以放轻松,理事才是我们中最该着急的一个。”他笃定地道,“想必她在上级机关里是吃不开的,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被派到这里‘养老’。她是有野心的人,却在这里被定位了。我们几个还能说走就走,她若是始终做不出成绩会甘愿放弃编制身份走人吗?那损失就太大了。”
黎澄找到机会把自己对喻真的猜测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他认为自己的看法很准确,从不相信喻真会是个人格高尚,不为自己谋私,甘愿为机构和员工们默默付出的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即便有,也不会出现在“上善”这种地方。
他知道理事今后肯定还会有新动作,所以要先让同事们了解到她的为人,从而降低对她的精神凝聚力,这样更有助于自己今后对她的抵抗能力。
沈跃也暂时松了口气。之前他只能将机构的转机希望寄托于理事的个人理想上,这种寄托太虚无缥缈了,一直令他恐慌不已。现在看来,理事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去争取到市场项目了,不光为了机构和员工,也为她自己。
当领导与员工的利益目标一致后,他总算安下心来。
关倩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不知道黎澄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但这人平时在工作上表现得很混,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绣花枕头。没想到他也能条理清晰地分析出一大堆内容,听着还挺头头是道的。
她又仔细回想了下,虽然他们之间只相处共事了半年,但黎澄对于自己名下负责的工作一直都能按时按量完成,且没见他出过什么错误。而自己最近多次向他请教的任何关于机构业务的问题都能得到熟练迅速的反馈解答。
他之前也自愿提出放弃分配奖金的事呢,看来这个纨绔子弟并非除了脸蛋外就一无是处,他的内在也是不错的。关倩暗自苦恼着,她过去只是沉迷于外表,现在又不小心发现了对方性格上的优点,这下可怎么办?万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