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沉菀点头,提笔写了信。
午后,顾君瑜带着信件和信物又去了县城。
他在布庄与谢浩然碰了面,说明了来意。
谢浩然有些犹豫,“如今符阳乃曾、许两家把守,安王若将楼将军请来,恐不是好事。”
“谢公子误会了。”顾君瑜道,“我没有请楼将军来符阳之意,我空有王爷之名,却无王爷的待遇,跟一介百姓并无二异,连禄米也被革除了,还靠着谢公子接济过活,哪有财力行大事?我初来此地,便火烧王府,如今搬到了偏远乡下,怕是哪日死了也无人知。我身边无一个可信之人,这才想着请楼将军能否派名亲信过来。我本是戴罪之身,死了不足惜;但安王妃是无辜之人,我但求她能活下去。”
谢浩然心有触动,再思及顾君瑜之前给安王妃做衣服、为安王妃当街怒斥许航、亲自背安王妃就医等事,倒也不再怀疑顾君瑜这套说法。
“信我可以给你送到,不过你要教我让兰花开花之法。”谢浩然道。
顾君瑜爽快答应,又告诉了谢浩然一些施肥上的窍门,兰花不开花,跟缺肥料有很大关系。不过现在没有无机肥,只能自制一些有机肥。
谢浩然听得不过瘾,让人备了顾君瑜所说之物,又差人带了几盆兰花过来,让他亲自示范。
这一耽搁,便到了申时,顾君瑜本想取前些日子在谢家布庄做的衣服,不过衣服还没做完,他只好空手离开。
回到家中,红儿正端着茶水从后厨出来,她没注意到顾君瑜。
顾君瑜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红儿进屋,将茶水放到桌上,“王妃,歇会儿吧!你这样累坏了,王爷知道也会心疼。”
“就最后这几针了,拖着也是麻烦。”
“王妃与王爷感情真好,我这外人看着也羡慕。”
“你这小丫头,知道些什么?再胡说,我便寻个人家将你嫁了。”
红儿当初差点被卖去青楼,是顾君瑜买下她,才让她免了去青楼的命运。红儿和柳婆婆对顾君瑜都怀着感恩之心,再加上陆沉菀和顾君瑜都是温和的主人,红儿比陆沉菀只小两岁,相处数日后,关系也日渐亲和。
红儿正要说点什么,门口却走进一道清俊的身影。
顾君瑜对她做了个手势,红儿十分知趣地退出房间。
陆沉菀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下午,肩酸腰疼,便道:“过来帮我揉揉肩,右肩有些酸了。”
话音刚落,她手上的针线活被拿走。
“酸了便休息,下次再做。”
陆沉菀侧过头,对上一张熟悉温柔的脸,“夫君?!”
“放松一下。”顾君瑜略微想了下,伸手放到她的肩膀处,隔着衣服替她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肩上的春衫好似完全不顶用,陆沉菀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温热得要将她融化……
第12章 皇上爸爸最爱的儿子
陆沉菀的身体像被点了穴,一片僵硬,肩膀处的热度一点点爬上她的脸。
顾君瑜道:“今后这种活拿去谢家布庄找人做就行,你这样埋头缝制,伤手伤眼,看你这身体都僵硬成什么样了?”
陆沉菀:……
她的身体僵硬,并不是因为缝衣服,而是因为过于紧张。
不过陆沉菀没好意思说出来,她轻描淡写地解释:“其实没那么累,只是打发时间。”
“你要打发时间,可以带上红儿出去走走,不用守在屋内。”顾君瑜略微想了下,“改日我们买点书回来,你无聊也可以看书。”
长信侯府也是书香门第,陆沉菀的才情连皇上也曾赞赏过,这么聪明的女子,不该沦为谁的附属品。
陆沉菀也没料到顾君瑜会这么说,她恍了下神。
她从小就被教养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出嫁后要好好服侍夫君,管好中馈,亦要知书懂礼,不能辱没了长信侯府的清名。
如今顾君瑜却劝她要多出去走动,不让她做针线活……
陆沉菀心中有些酸涩,亦有些温暖。
不知不觉间,她放松下来,身体不再僵硬。揉捏在她肩上的手修长有力,或轻或重的按压让她身上的酸痛感缓解了许多,她隐隐有点沉迷于这样的温柔。
顾君瑜又道:“信件我已交给谢公子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们如今已远离了京城,就在这里安生种地也好,京中之事与你我无关。安成磊即使来了,也不敢明目张胆开杀戒……”
陆沉菀倏地站起身,伸手按住顾君瑜的唇。
唇上的指尖有点冰,顾君瑜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沉菀忙收起手,“夫君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她随后坐回木凳,低下头继续缝最后的接头。
屋内气氛忽然变得沉闷、尴尬。
顾君瑜在反思,他刚才的反应是不是伤着小姑娘了?
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他们之间有亲密接触很正常,自己这样疏离她确实有点过分。
顾君瑜想了想,蹲下身去,“你教我吧,我来缝。”
陆沉菀正强迫自己专心缝衣服,不想顾君瑜忽然靠近,她手上的针偏了下,刚好刺中指尖。
白皙指尖上冒出了一滴血珠子,顾君瑜赶紧去找了块干净的绸布,将她指尖的血迹擦掉。
他的动作很轻,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宝物。
陆沉菀越发搞不明白眼前人了,以前他成日消沉颓靡时,她尚能摸清他的想法和行为;如今安王振作起来,却叫人难以捉摸了。
他的袒护、温柔是真,疏离也是真。
两人的手指碰触着,有种微妙的触感。
其实在流放的途中,安王的身体不太好,陆沉菀一直贴身照顾,也曾有肢体接触,但那时的她从未有过而今的复杂心绪。
“没事,一点小伤,不疼。”陆沉菀抽回自己的手。
顾君瑜看她表情不自在,便将绸布条放到一旁,“是我吓着你了。”
陆沉菀否定道:“不是。”
“那剩下的我来,你一旁指导我就行。”
顾君瑜当真坐到矮凳上,作势要缝衣服。
陆沉菀知他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但也很难想象他一个孤傲清贵的前太子做女子才做的女红。
他连针都不知怎么拿,看上去有些笨拙,却又让陆沉菀心中那点失落都跟着消散了。
“夫君不必如此,我让红儿来做便是了。”
她虽还是温言温语,但较之先前要冷淡了些。
顾君瑜看在眼里,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了。
陆沉菀叫红儿进来,指点她帮着把最后的接头处理好。
红儿笑道:“王妃,衣服已经做好了,让王爷换上试试合不合身呗!若是不合身,也好一并改了。”
说着,她将衣服递到陆沉菀的手上,“我去给王爷沏茶。”
红儿一走,房内便又剩下顾君瑜和陆沉菀两人。
陆沉菀拿着衣服,不知该不该上前伺候他更衣。
顾君瑜唇角勾了下,走上前,“衣服做得很好,我很喜欢,辛苦你了。”
他接过陆沉菀手上的新衣,走到被屏风割开的小榻处,将之换上。
陆沉菀端起桌上的水杯,浅浅抿了一口。
黔州的山茶带着些许苦涩,淡淡的,一路苦到心里。
须臾,换上新衣的顾君瑜从屏风后走出,“衣服很合身,没想最先穿上新衣的是我。”
顾君瑜给陆沉菀买的几匹布都偏鲜艳,只有这块色泽稍淡雅些,男女都适合用。
陆沉菀抬起头,忽然忘了呼吸。
眼前之人穿着一身素雅的松香色锦衣,身姿如松竹般挺拔,唇边带着一抹温和笑容,眸色如墨,鼻梁高挺。
透过窗牖的光似乎都变了,被夕阳染出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他看着她,微微挑眉,眸底漫溢着亲切感,“如何?”
陆沉菀不觉间将手放在心口处,“夫君很适合穿这样的衣服。”
他原本就是天子骄子,这种清贵儒雅的锦衣正正衬他,这才是天潢贵胄应有的衣着。
顾君瑜笑道:“嗯,那我换下来放好,等今后用得着再穿。”
“夫君喜欢,再做两件便是。”陆沉菀道。
顾君瑜:“一件就够了,过不了多久,天气会更热,到时候我们去布庄找人做成衣。”
他说完,便又去屏风后换回了布衣,而那身新衣服,他将之折叠整齐,放于衣箱里。
京城,景王府。
候在议事厅的安成磊、龚浩宇、吴燕青等人见景王与汪太师回来,赶紧迎上去。
“王爷脸色不好,可是皇上说了什么?”吴燕青问。
景王未搭话,汪太师道:“皇上派了戚淮去黔州。”
“戚淮?”安成磊有些疑惑,“戚淮此人就像恶狗,逮谁咬谁,贬去黔州岂不正好?”
“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吴燕青心中有了预感,戚淮前段时间办事不力,被革职查办,眼见着安成磊将赴任益州,皇上又将戚淮贬去黔州,看似一切正常,但细思则不尽然。
戚淮刚直不阿,自视清流,他这一去,他们都得小心了,可不能让这人抓住尾巴,这人是出了名的不怕死。
景王从鼻子里狠狠呼了一口气,“皇上今儿当着本王与老四的面大谈亲情,无外乎便是敲打本王不要动废太子。本王派人去益州,他便派戚淮去黔州,以为这样就当真保得了那人么?”
吴燕青劝道:“王爷三思,此时动安王对我们亦无好处。安王现在无权无势,若他肯安生待在黔州,我们还是不要冒险才好。”
“现在天下都传安王是被冤枉的,安王不畏生死,怒骂符阳恶霸……你觉得他是安于当个罪民之人?”景王咬牙说完,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那就不妨让成磊兄先去监视,再作打算。我们已经失手了几次了,不可再冒险。如今朝中大势在我们手上,王爷要沉住气。”吴燕青道,龚浩宇等人也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