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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君瑜数了数,银票足足有一万两,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顾君瑜将银票又悉数还给戚淮,“多谢戚大人,还劳烦你将这些银票还给皇上,替我谢他。我如今已自立成家,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这些钱就让他留着用在该用的地方吧。他老人家的身体可还好?”
    戚淮深感意外,见顾君瑜语态淡定从容,他这才又重新打量眼前人。
    安王似乎比当太子时成熟了许多,尤其是在心境和气度上,变得更加平和沉稳。
    想必这些日子安王吃了许多苦头,才会变成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性格。
    “自你离京之后,皇上忧思成疾,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太医说好好调养应是无虞。”戚淮道。
    顾君瑜:“那便好。”
    “王爷,这些银票你当真不要?”戚淮问,他其实是反对皇上拿这么多银子补贴安王的,不过如今看安王都自己下地做农活了,反倒觉得可以补贴他一些。
    顾君瑜:“不用。我这里有足足两顷地,好好种植,饿不死人。”
    “怎么只有两顷地?”戚淮有些狐疑,锦国随便一个士大夫都不止这么点土地。
    顾君瑜:“符阳县令只给了我两顷地,而且都是荒地,你我脚下这一片两个月前还是荒山,我也是最近花了不少银子才开垦出来的。”
    “真是岂有此理,这些狗仗人势的,竟敢这般对你!老夫这就去找他们!”戚淮混迹官场,哪能不知这其中的门路,当下就怒不可遏。
    第16章 相知恨晚
    顾君瑜看这人是个暴脾气,便道:“戚大人息怒,我初来此地,又是戴罪之身,与他们争执,也讨不到好处。再则,他们敢这么做,背后定有人指使。你一路寻来,想必也累了,我们回去坐下聊。”
    戚淮心中怒意难消,不过安王所言也不假,区区一县令,有此狗胆,定是幕后有人,此事得从长计议。再则,安王已不复昔日身份,就算真拿这事去找那曾波,也没法将曾波严惩,反而容易让流放至此的安王落人口舌。
    “这些庄稼都是王爷的?”戚淮望去,满目都是冒出土的蔬菜。
    地里的茄子苗、胡瓜苗、番瓜苗等都长得极好,比他一路走来看见的农地都好。
    顾君瑜点头,“戚大人来得不是时候,你若再迟一两个月来,我这里的蔬果便都可以吃了。”
    戚淮率直道:“王爷这么说,那我到时定要再来拜访,一饱口腹之欲。”
    顾君瑜:“戚大人若不嫌弃寒舍寒酸,随时皆可来。”
    两人一路往庄子走,戚淮又问:“我见你这桑木竟能长出葡萄、杏树能开桃花、李花,不知这可是移花接木之术?”
    “正是,我以前在书上见过,后来在青州也曾见当地百姓以此法嫁接,便也学了一些。”顾君瑜知道许多人都好奇他为什么熟悉果木嫁接技术,便先解释了。
    戚淮感慨道:“王爷之聪慧,果真令人叹服。我也曾见过有人嫁接过橘柚,不过却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能让一株树开出各种花。我听闻嫁接之木未必都能存活,但我观王爷这些树上,却是每一根枝条都活下来了。”
    顾君瑜便又解释道:“草木之间也有亲近关系,同属的果木嫁接,存活率便高些。”
    戚淮甚是感兴趣,“那怎知它们哪些同属?”
    顾君瑜便又和戚淮讲起嫁接技术、果木分类,戚淮听得兴致大起,忽又想起一事,便道:“按你这么说来,桔子、柚子、香橼三者极为亲近,但我却没见你嫁接它们?”
    顾君瑜听罢也佩服戚淮的观察力,笑道:“因为这三者还有另一种更好的选择。”
    戚淮被他吊足了胃口,忙问:“什么选择?”
    顾君瑜:“杂交。”
    “杂交?”戚淮一头雾水,“杂交又当作何解?”
    顾君瑜怕说得太专业,对方追根究底,便道:“我自一本奇书上读过,书中说这作物也分雌雄,有雌蕊、雄蕊……”
    他将生物入门的一些知识给戚淮通俗地说了遍,又道:“若能干涉两个种内的不同品种自然孕育,便能出现新的品种,这种品种被那奇书称为杂交物种。这些杂交品种能表现出母系和父系的特征,类如桔子、柚子杂交,可得橙子;柚子、香橼杂交,可得青柠;桔子、橙子可得柑子;柚子、橙子能得一种叫葡萄柚的新品……里面记录详尽,我亦好奇,便想一试。”
    戚淮知道有的树木分雌雄,但却从未听说过万花都分雌雄,能让它们像动物一般□□。而且顾君瑜还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连杂交出来的名称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暗中打量着顾君瑜,这安王气度从容,刚才讲得也条理清晰,不像胡诌乱造。
    安王能将这些果木全部嫁接存活,想必也是从此书得来。
    不过戚淮还是有些搞不清楚,“橙树不向来就有,怎是桔子柚子杂交?”
    “橙也分多种,我也只是见书中这般记载,不知真假。”顾君瑜道。
    戚淮听了顾君瑜的讲解,更是对这书好奇,便又道:“天下当真有此奇书?王爷可否借我一观?”
    顾君瑜:“唉,说来可惜,安王府一场大火,我的东西全都被烧了,能保住一条命也是王妃拼死相救,这本奇书也化成了灰烬。”
    戚淮深深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啊可惜!那王爷可记得此书名字?何处可买?”
    顾君瑜也跟着叹气,“此书其实只是一本手札,是我在青州时,一老者传与我的。不过那老者已死,无后人可传,他道此书是一云游仙人赠他。书上记载天马行空,颠覆世人观念,我起初不信,以为是哗众取宠。但到底是老者临终的交待,便未丢弃,没想一朝流放,此书反倒解了我的闷,我亦从中学了不少稼穑,不然这日子当真不知该怎么活。”
    这时代的人都比较迷信,顾君瑜这说法正好可以解释这些新技术的来路。
    “难怪王爷对农事颇有见解,种出来的庄稼也比别处好上许多。”戚淮若有所悟,也由衷称赞,心底对安王多了几分敬服,“此手札能通常人所不知,想来定是高人所著,可惜已毁,不然定能造福社稷。”
    “都是我之罪。”顾君瑜言不由衷地客套一句。
    戚淮:“王爷不必自责,此非你之过。我早听闻王爷过目不忘,你亦能将书中记载运用纯熟,想必已得高人真传。王爷何不将所学编撰成册,造福万民?”
    顾君瑜谦虚道:“戚大人谬赞了,我既沾了此书的光,亦由此想法。不过书中记载颠覆世俗,我亦未曾应验真假,冒然著书,恐招来是非。不若待我一一印证,再传与他人。”
    戚淮思之,也以为然,“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不觉间,已到院门口。
    顾君瑜这庄子原是当地一乡绅人家,不过那乡绅犯了事,便被官府抄了。这庄子多年未曾住人,恰好安王流放至此,才分派给他。
    因多年失修,大部分房屋院落都彻底毁了,能住人的也就那么几间,都极为简陋。
    戚淮见之,也佩服安王的豁达。
    京城太子府何等风光壮阔,安王如今身陷这般困境,住这种茅舍,却无丝毫怨怼,能既来之则安之,实属不易。
    院中,陆沉菀正在教红儿做针线活。
    见到顾君瑜带着陌生男人回来,陆沉菀和红儿赶紧进屋回避。
    顾君瑜原本还想给她介绍今天的客人,不料陆沉菀溜得这么快,他只好作罢。
    按时下规矩,家中来客人,女眷要回避,但顾君瑜不想用这种世俗去束缚陆沉菀。
    戚淮见他的视线还停留在陆沉菀离去的方向,便笑道:“我一路走来,听闻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厚,看来这传言非虚啊。”
    顾君瑜收回视线,“她跟在我身边,助我良多,若非她不离不弃,我只怕也生死难说,是我有欠于她。”
    戚淮道:“王爷此话差矣!夫妻本为一体,何来相欠之说?王妃自是对王爷一片情深,才会不离不弃。”
    陆沉菀确实是个好姑娘,不过她年纪太小,顾君瑜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能回以亲情。
    他前世活了二十八岁,也曾考虑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但绝不可能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红儿过来上了茶,戚淮疑惑道:“怎不见王爷身边的仆人?”
    戚淮以前虽与太子并无厚交,但安王流放时,有家仆一同被流放,戚淮也曾见过太子府上的人。
    顾君瑜:“那些恶仆纵火烧了府邸,趁乱顺走了值钱之物,哪还敢回来?”
    戚淮听得火冒三丈,骂了一通,又问:“王爷可有报官?”
    顾君瑜:“官府倒是来看过,不过却无后文,大火后我亦病得不省人事,最后不了了之。”
    戚淮气血上涌,“王爷且放心,此事我既知晓,定不会坐视不理。”
    顾君瑜见好就收,并不对此事表现太多的执着,只道:“戚大人远道而来,却尽听我这些糟心事,实在失礼。不知戚大人怎突然来黔州?”
    戚淮又将自己被贬之事说了一通,也说了许多京中之事。
    这一寒暄,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
    陆沉菀与红儿过来上饭菜,顾君瑜见状上前接过陆沉菀手上的汤碗。
    上好了饭菜,陆沉菀便要退下,顾君瑜道:“你也坐下一起吃,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再另起一桌。”
    说罢,他又让红儿再添一副碗筷。
    在时下,家中有客,女子不能上桌,但顾君瑜不想把这种不平等的陈规套用在陆沉菀身上。
    陆沉菀一时诧异,戚淮见状笑道:“王爷所言极是,王妃若这般客套,倒是戚淮打扰了。”
    “戚大人言重了,你能来,王爷分外高兴。”陆沉菀这才挨着顾君瑜坐下。
    戚淮好杯中之物,顾君瑜不好冷落客人,只得陪饮。
    三杯下肚,戚淮的话更多。
    陆沉菀拿起酒壶,正打算给顾君瑜倒酒,顾君瑜接过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戚淮豪爽笑侃:“王爷真是个会疼人的,我自愧不如,难怪拙荆常怨我笨。”
    陆沉菀面皮薄,羞红了脸。
    顾教授面不改色,“世人皆知戚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怎反调侃我呢?”
    戚淮大笑,继续与顾君瑜推杯把盏。
    “认识王爷多年,却不曾与王爷深交,亦不知我与王爷竟如此投缘,真真是相知恨晚。”
    酒过三巡,两人皆有些微醺,戚淮吐露真言。
    顾君瑜道:“如今相知亦不晚。我落魄至此,还能得戚大人已知己相待,也是一大幸事。”
    这顿饭戚淮吃得尽兴,喝得畅快,饭后便去客房睡了。
    顾君瑜也有七分醉意,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陆沉菀端着醒酒茶进来,轻轻唤醒他:“喝点醒酒茶吧,喝了没那么难受。”
    顾君瑜缓缓睁开眼,“嗯,谢谢。”
    他伸手去端陆沉菀递来的茶水,不过醉酒之人行动笨拙,在碰触到陆沉菀指尖时,那茶杯在他手上晃了晃,洒了不少在他领口。
    茶水沿着半敞的领口往下流,陆沉菀赶紧拿手绢替他擦拭。
    第17章 王爷定是有难言之隐。……
    “怎生这么不小心?”陆沉菀微蹙眉心道,“衣服都湿了……”
    她身上带着清香,声音娇软,动作轻柔,每个动作都像羽毛挠在他心口,挠得微醺的顾君瑜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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