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豆豆爸爸抱着豆豆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浓浓的热茶。
“叔,睡醒了?”
“唉,我这是睡在你家呀。昨天醉得太厉害了。没跟你们家添麻烦吧?”
“叔,说哪里话呀,添什么麻烦呀,你能睡得习惯就可以了,来,喝口茶酒劲就过去了。”豆豆也把小手扶到茶杯上,说:
“爷爷喝茶,爷爷喝茶。”说着就要从爸爸的怀里挣脱出来,要下到床上去跟爷爷。
任重轻轻地坐了起来,一只手接过茶杯,另一只手赶紧接住向他扑来的豆豆。
“爷爷,你醉酒啦?”
“豆豆好,爷爷是醉酒了。”
“叔,喝口茶,你再趟会儿吧,一会儿酒就醒了,等我们煮好了早饭再来叫你。”说着就伸手准备抱起豆豆出去。豆豆可不干了,哭着不想走,说要跟爷爷在一起。
“我不睡了,酒也差不多醒了,你就把豆豆放这吧。让他跟我玩一会,你去忙其他的事吧。”豆豆爸爸看豆豆不想走,也就只能这样了。
“豆豆,那爸爸走了,你听爷爷的话哈。别惹爷爷生气哈。”
豆豆马上伸出小手来跟爸爸做再见了。
任重看着豆豆在眼前自顾自的玩,就没有去惊动他,而是慢慢地环顾起房间来,这是一个老式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感想不简陋,就连订也是那种古木雕花式的高低床,床的四周都雕着各种木刻雕花,透过窗子的,也是一排排的雕花,靠窗放着的一张桌子,四只脚都是那种被称着马脚棒的花纹,桌上放着一对古色古香的陶瓷茶缸------
任重正为房间里的这些东西暗暗称奇,想不到这山里一户普通的人家,这么值钱的东西,在这里太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摆设而已。
房门的后面,在进门左则的墙上挂站一张黑白的放大照片,那应该是菊婶跟豆豆的爷爷的合照,慢慢地又想起有关菊婶家里那些事来--
菊婶是从邻近的另一个村子里嫁过来的,年轻时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歌也唱得好听,本地的绣花、蜡染等活也做得非常的漂亮,当年还在做姑娘的时候,唱歌、剌绣蜡染等比赛没有少在镇里得奖呢。
豆豆的爷爷也是一个帅小伙,这点,你从现在的豆豆的长像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豆豆长像随他爸爸,他爸爸又随他爷爷,要不,现在豆豆会有那么人见人爱,人见人想抱,人见人想亲吗。
年轻时,除了农活干得好,还吹得一手好芦笙。每次芦笙节,他都是芦笙舞的领舞者。当年,他们就是在摇马郎(本地青年一种自由恋爱的方式)的歌场上通过讨花带才相识相恋相爱的。
除了这些,别看豆豆的爷爷是长在这山里,可他的水性却是最好的。所以,年轻的时候,正是‘抓革命,促生产’的年代,公社就从每个生产大队抽调几个年轻人到那片废弃的大运河形成的淤积滩里种起了荷花及莲藕。当时,豆豆豆爷爷就是本村唯一被抽走的一个。
后来结婚,就生下了豆豆的大姑和豆豆的爸爸姐弟俩。刚开始时大家忙挣钱、忙带孩子、忙孩子上学的。
现在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了,没事的时候,豆豆的爷爷又吹起了芦笙,农闲时又约起原来种荷花莲藕的老伙计到大运河淤积滩去了,现在虽然这里已经退耕还湖了,几个当年一起在淤积滩呆过的老哥就经常在农闲时到这里来,也不是为了生产、观花,只是找找年轻时的乐趣,锻炼锻炼身体而已。
就在前几年的一个深秋,刚刚打完了谷子,也没什么事,也是当年莲藕采收的季节,这天,豆豆爷爷又要约几个老哥到大运河边去看莲藕,可其他几们都没有空,所有以,豆豆爷爷就一个人去了。
那里有一只小船,也是豆豆爷爷他们当年留下来的,夏天水涨的时候,每个人来,都可以上到船上去,或者划着船到那片荷花滩里去玩,可现在是秋后的旱季,小船却搁浅在了荷花滩上。
以前每一次来,豆豆爷爷和几个老哥们也都要划着船到这片荷花滩里去走一圈。今天,他一个人来,他也想到里面去转转,可那只小船确实离得他太远,也距离水面太远,所以,他就挽起了裤腿,慢慢的朝着了那条小船走去,走着走着,河滩上的泥越来越软,越来越软。豆豆的爷爷自从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后,身体也比原来下降了不少,没走出几步,他就已经是汗流夹背、气喘吁吁了,可他还是想往前走,再朝前走几步,他能感觉自己可能滑进了沼泽,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再加上自己病后体力不支,还没等他喊声出声来,他已经慢慢地掉了下去------
等很很的地方有几个人知道刚才这边还有一个老人在湖边上,现在却什么也看不到了时,反应过来,再赶过来把豆豆的爷爷从沼泽地里拉出来时,豆豆的爷爷已经是眼、耳、口、鼻都塞了淤泥,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也许就是古大运河留给思明家最深的映像,可能也就是思明不愿再跟南飞、任重他们提起古运河的事的原因吧。
那时,豆豆的爸爸刚刚高中毕业,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正准备去上学,这一来,断了家庭的主要支柱,也就只能掇学外出打工了。第二年,姐姐嫁到了邻村,豆豆爸爸也有了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豆豆的妈妈。
菊婶原来也是一个开朗活泼的人,自从出了这事,好长时间里都笑不出来,一年之内额上就长出了丝丝白发。她想出去打工,但年龄要老不年轻的,走了两次,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另一方面,一出去,几个月回来,家里那种凄凉感更是让人可怕。一年下来,菊婶也不想再出去了,后来,有了豆豆,她就叫儿子把豆豆留下来给她带,这才安静地在家带起孙孙来。
后来,任重他们到这里来修路,工地上招工,也在当地村子里招了一些人,她觉得在家呆着也无聊,而且,带着小孙子也不方便去干其他的,就说到工地上应聘做一点后勤,看看可以不。
结果通过几天的试用期,菊婶本来就是村里那种特别能干的人,几天中,煮的饭炒的菜那是比街上小吃店里那个肥胖老板娘炒的还要好吃,厨房、办公室,一有空就帮忙收拾得干干净净,总经理郑前的办公室、施工主任任重的办公室随时保证有开水供应。
就连工程技术监督南飞的房间也帮他收拾得好好的,有时南飞换下的脏衣服,自己还没来得及洗的,菊婶也是帮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再加上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豆豆天天在工地上跑着,也给大家增添了不少乐趣。
大家就谁也舍不得让菊婶走了,试用期过后,经理郑前反而给菊婶增加了200元工资,让她一定要留下来。
菊婶也没让大家失望,她一如既往地勤劳肯干,一如既往地每天做出不同口味的可口的饭菜,一如既往地把工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南飞他们的生活和卫生。
在不是太忙的时候,她还在工区的附近开出很多土来,种上好多的时令小菜,有时又回到家里,把前几年荒废了的菜园整理了出来,种上了不同的瓜果、菜豆等,等长大成熟了,就摘来给大家做菜,她自己累了,却给工地上省了不少的菜钱。很多时候,郑经理、任主任都对她说,不用自己去种菜,街上买菜来煮就可以了,她总说街上买的没有自己种菜好吃。说她不用那么去累,她却说我是农村人干活不累,不干活自己也觉得无聊。说要给她种出的菜补她点钱,她就说自己种的给什么钱,反正我自己吃不也要种的吗。反正我自己种了,我吃不了拿点来给大家吃也是应该的。
所以,工地上其他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菊婶谁都不想换。就是在豆豆在外面出生的时候,她儿子叫她过去帮忙照看了几天,工地上另外请来一个,不到一周就被大家轰走了,郑总、任主任、南飞轮流地一个劲地打电话叫菊婶快点回来。菊婶也好像离不开了这里,也一个劲的说在城市坐不习惯,要快点回来。弄得儿子都差不多生她的气了。
所以,才在半年后,豆豆一断奶就送到了菊婶这里来。豆豆一来,这个工地上,就更是离不开这两个人了。所以现在,才有豆豆跟工地上的爷爷、叔叔比跟他的爸爸妈妈还亲。
任重回忆着,看着豆豆又在床上走过来揪他的胡子,他急忙把豆豆搂了过来,就坐在床上把豆豆抛了起来。
“豆豆飞起来喽,豆豆飞起来喽!”弄得豆豆也在空中不停的笑。
这时,南飞开门走了进来,说:
“叔,你还没起床呀!”
“早起了,在这陪豆豆玩呢!你怎么又来了?”
“一大早,豆豆爸爸就开着摩托车去叫我,说你还在,下来一起吃饭。”
“我也放心不下你,就跟他下来了。”
“昨天我醉成啥样了?”
“醉得太死了,开始还一个劲的要抱豆豆,还给了豆豆压岁钱。后来走到田边就吐了,然后倒在路边就人事不知了。”
“给豆豆压岁钱了?”
“给了。”
“那还差不多,我还怕我醉酒了忘记了呢。”
“然后,我们四个人才把你抬到屋里来睡了。”
“四个人抬!我有那么重吗?”
“怎么没有,你醉了就像死猪一样的重。”
“你才死猪呢!”
“不是死猪,你看看这是谁的房间,这是菊婶的房间。弄得菊婶昨晚都跟她姑娘、外甥女三人挤一间。”
任重看了看房间,伸了伸舌头,也不好意思起来。
“任主任,起来啦!”
这时,菊婶开门走了进来,脸上露出柔柔的关切的目光。
“起来啦,昨晚不好意思,把你的床占了。”任重有点惭愧的说。
“没事,只要你习惯就好,我经常跟女儿外甥女她们睡的。”说着,把任重放在一边零乱的衣服整了整,就拿着任重已经冷了的茶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扭过头来对豆豆说:
“豆豆,叫爷爷起来吃饭了。”
豆豆就马上走过去,拉着任重的手,说:
“爷爷,爷爷,快起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