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水果后,她便和唐老师一起进了琴房,将门关上开始上课。
江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和琴房隔得并不远,关了门也依稀能听到从琴房传出的阵阵悠扬。
可没一会儿,那琴声便断断续续了,估计又在偷懒打闹。
他妈根本降不住她。
唐蓉从小就宠她,以前上课的时候惩罚别人也舍不得惩罚许意。
她太爱掉金豆子了,从小就爱哭,真哭假哭混着上场,大多时候干巴巴的假哭最后也会演变成真哭。
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她哭的样子——
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红着眼睛,嘴巴苦巴巴地瘪着,胸膛一起一伏……
一开始他只是站在旁边很稀奇地看着,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波动的时刻,也想探究探究她为什么能哭成这样。
……像一只落水的猴子。
后来他不敢站在旁边看了。因为她会猛地冲向他,用肥肥的手抓住他的衣服去擦自己一片狼藉的脸庞,如若他嫌恶地躲开,她便会发出更加惊天动地的响声……
他一直觉得自己以前脾气不好,但回忆起这些,又会惊觉,原来自己小时候的脾气并不算太差。
至少现在的自己是不肯拿衣服去给人擦鼻涕眼泪的那些东西。
思绪飘回当下。
他打开自己的背包准备拿出复习的资料,看到自己藏在小暗格里的东西,他停了动作,伸手将暗格里的那个小物件拿了出来。
红色的,很精致,是他在a省有名的寺庙求的。
是打算送给许意的。
他出发去a省的那天,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要礼物,他问她想要些什么,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俏皮地说了一句:“看你的心意咯。”
在a省待的这半月他一直都很忙,白天忙着复习顺便辅导佟虞琪,晚上才有时间和长辈外出散步走走。
很多次经过路边小摊的时候都想给她挑个什么精致的小物,却又担忧被长辈过问,只能作罢。
直到那日,他跟着唐蓉和一群叔叔阿姨一起去寺庙求神祈福。
天空微亮,昨夜下过大雨,清晨的空气十分潮湿,道路还未干透,路边的草树都像洗过澡一般,湿漉漉的还打了一层蜡。
他们沿着弯绕山路而上,中途碰见好几队下山的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步履匆匆腿脚有力,脸上也带着沉甸甸的满足。
路很长,他走得有些漫不经心,可等他看到了浩大精致的寺庙,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敬肃之情。长辈们一言不发,拿着香虔诚地对着各个神像鞠躬。
小辈则是跟在长辈身后,依葫芦画瓢一般地做着相同的事。
天渐亮,潮湿的空气现了形,雾蒙蒙地覆盖在每座庙每棵树上,江怿看到年纪偏小的人手里都拿着平安符一样的东西,问了一下,他们说是在店里买的“御守”。
心中一动,他跟唐蓉说了一声之后,走到店里准备给许意也买一个。
在他的记忆里,许意总喜欢去买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之后再挂在书包或者是笔袋上,走起路来,挂件总是在空中微微地摆着荡着旋着转着,吵得人眼睛疼。
店里挤满了人,等了十几分钟才轮到他。
“求什么。”
“送人的。”
“想给那人求什么?”店员问。
江怿想了一会儿,说:“都求。”
店员转身,在身后的篮子里挑挑拣拣,最后递给他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御守。
“这是姻缘,这是学业,这是好运,这是健康。都在一个里面了,你拿好。”
店员年纪不小,鼻子上架着一个老花镜,说的话也有些不清楚,江怿听得有些愣,反应了一下,才说:“姻缘……就不需要了,她还只是个高中生。”
“高中生怎么了啦!你的思想比我还迂腐!都高中生了肯定有喜欢的人了,你就安心拿着送给她,包她情路顺坦。”店员略不耐烦地推了推他,对着他身后的人问:“求什么?”
他拿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御守,重新回到庙里,对着那几尊神像又重新祈了一遍,结束的时候,唐蓉带着朋友正好走到他身边。
“江怿!你也买御守了?”又惊又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转身,看到佟虞琪一脸惊喜的表情,“嗯。”
感觉到佟虞琪眼里的期待,他握住那个御守,打算把它收到口袋里,却被佟虞琪拦住——
“能给我看一下吗?”
江怿面无表情地拿了出来,她从包里也拿出自己买的御守。
对比一下,她笑着说:“你这怎么这么厚,求了不少?”
江怿点点头。
“求了什么?”她又问。
“都求了。”江怿答。
她将两个御守握在手里,过了片刻,软着声音抬头问江怿:“江怿……不然我们交换……”话还没说完,江怿便打断——
“这是……送人的。”
佟虞琪眉梢上的喜色僵住,嘴角动了一下:“啊……这样啊,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他拿回自己的御守。
唐蓉在一边听到,对着佟虞琪笑了笑,轻声问自己的儿子:“送谁的?”
“许意。”
唐蓉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了,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御守,捏了捏,“送这个不错,许意肯定喜欢。”
……
耳边断断续续的琴声停下了,没再响起,估计是许意不想弹了。
他将那个厚实的御守放在手里握住,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房门被叩响。
他将东西放到口袋里,走过去开门。
许意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他:“我练完了。”
她的眼睛亮亮的,唇上也亮亮的,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
“才练了多久?”江怿问。
“唐老师说晚上要请我吃水煮肉片,所以她要出门买菜了,让我自己休息一下。”
“休息就不练了?”
“别废话了。出来,看电视。”许意拉下嘴角,伸手推开门,直接攥着他的手腕将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江怿被她扯着走,她步子迈得大,滑稽得像动画片里的丑角,可他还是能轻易跟上。步子大便踩得重,拖鞋“吧哒吧哒”地和地面撞击,发出声响。
他随意低头瞥过她的脚。
她骨架很小,手脚都很小,皮肤生得很嫩。
不知是不是暑假无聊了,十个脚趾头都涂了指甲油,葡萄紫的,衬得她的皮肤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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