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的目光落在魏相身上,带着明显的意外神情。
屠岸贾作为姬据的头号心腹,获得任命是完全可以预料,没有任何意外可言的。
但魏相就完全不同了。
如此关键的职位,魏相居然能够和屠岸贾同时出任,这是否意味着在姬据的心中魏相有着和屠岸贾同等分量?
再考虑到之前魏相所做的诸般事情,看向魏相的目光大多从惊讶慢慢变成了凝重。
魏相这个时候可没空去管别人的眼神,他起身离席,与屠岸贾朝着姬据恭敬行礼:“臣魏相谢过君候,必肝脑涂地以报君候大恩!”
场面话该说还是得说。
姬据看着魏相和屠岸贾,脸上露出微笑,道:“两位都是本侯的肱骨之臣,将来也要多多襄助本侯和大晋才是啊。”
重新落座之后,魏相发现周围人的态度都变了。
刚刚还和魏相几次三番发生争论的那位老大夫十分亲热的凑了过来,轻声道:“魏相大夫,老夫有一嫡亲孙女如今年方二八,不知魏相大夫可有意?”
魏相楞了一下,道:“不瞒大夫,我已经有了正妻。”
老大夫正色道:“正妻之位,老夫又岂敢要求呢?只要能让我那孙女在夏氏府中为一小妾,亦足矣。”
魏相心中对于这样的政治婚姻确实无感,当即推脱道:“这个再说,再说吧。”
老大夫也不敢勉强,只能叹息一声,脸上的表情显得颇为可惜。
就在此时,中行林父突然开口道:“今日天色已晚,议事便到此结束吧。明日清晨演武过后,再行商议。”
魏相转头看了看宫殿之外,回忆了一下时间。
这一次会议是在辰时末尾开始,举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巳时三刻左右,差不多是早上10点的样子。
这叫天色已晚?
你是上卿,你说啥都对。
众多大臣们纷纷起身离开,魏相则被叫住。
中行林父走过魏相身边的时候,特地停了一下,看了魏相一眼。
魏相微微一笑,朝着中行林父拱了拱手。
中行林父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片刻之后,大殿之中只剩下姬据、屠岸贾还有魏相三人。
直到这个时候,姬据肆无忌惮的笑声才在大殿之中传扬开来。
片刻之后,笑声止歇,姬据将目光投向魏相:“魏相大夫,这一次你当为首功!”
姬据能够获得公族大夫的任命权,原因在于士会所献的新法。
而士会之所以会制定新法,这又出自于魏相的建议。
魏相道:“君候英明,臣只是做了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姬据闻言不由笑道:“你不必谦虚,你的功劳本侯是会一直记住的。说起来,若是其他的卿大夫都能如你们二人这般谨守臣子之道,本侯又如何会变得如此艰难呢?”
说着,姬据也不禁唏嘘了起来。
魏相道:“晋侯如今已经迈出了长征的第一步,只需要循序渐进自然能够重掌大权,何必如此忧心呢?”
姬据回过神来,笑道:“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对了,关于郑国的事情,你等有什么看法?”
屠岸贾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说话的机会,忙道:“郑国乃是大晋藩属,这一次被楚国入侵,自然是要救的。”
姬据道:“能打胜吗?”
屠岸贾道:“君候说笑了,大晋过去数年之中几次打败楚国,怎么可能胜不了呢?”
姬据将目光投向魏相。
魏相道:“不能。”
屠岸贾对魏相怒目而视。
姬据有些疑惑:“为何不能?”
在姬据的记忆之中,魏相可是过去几次晋国打败楚国的功臣,这样的功臣现在居然说晋国赢不了?
魏相道:“如今大晋政坛四分五裂,中行伯已经被证明根本没有统领诸卿的能力,一旦率军出征,诸将必然不会听从号令。楚军虽然实力不及大晋,但对付一个号令混乱上下不齐心的大晋,焉能不胜?”
屠岸贾很不服气的进行了反驳:“你在胡说什么?中行伯当年也是统领过大军的人。”
魏相耸了耸肩膀,道:“当年文公的时候中行伯是三行之中的中军将,三行是为了讨伐太行山之中的赤狄而设立,但直到三行军正式解散时大晋也没有能够在太行山之中获得哪怕一寸土地,中行伯的领兵才能不言而喻了吧?”
屠岸贾顿时哑然,但还是不服气的说道:“魏相,你只不过是一个大夫,如此质疑上卿中行伯,显然不妥。”
魏相道:“屠岸贾,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夫而已。若不是我对中行伯的一再挑战获得胜利,你真以为你今天能有公族大夫这个位置坐?”
姬据重重咳嗽了一声,适时的打断了两人:“好了,不要再吵了。魏相大夫,既然你觉得中行伯不足以获得胜利,那你的意思是要让士伯继续领兵吗?”
魏相道:“臣的意思是直接把中行伯赶下上卿之位,让士伯取而代之。”
从姬据和屠岸贾的表情来看,这两个人的下巴明显有要落在地上的趋势。
过了好一会之后,屠岸贾才冷笑道:“你这脑子是真敢想啊,上卿都想着要罢免,真是异想天开。”
魏相道:“你这脑子里真没货啊,一天除了抬杠之外啥也不会,我随便去绛都找个人都能做到你的事情,你说你有什么用?”
屠岸贾气得几乎要爆炸开来,有心想要把魏相暴揍一顿,但掂量了一下之后决定大家还是文斗较好。
姬据默然良久,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魏相道:“君候,如果能够将中行伯一举赶下台,您的威望必然大涨。”
姬据长出一口气,道:“本侯当然知道,可是……算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魏相也不以为意,朝着姬据拱了拱手,然后就走出了大殿。
姬据这个家伙,还是魄力不够啊。
相信本大夫,及早加强中央集权不好吗?
一点点的风险都不肯冒,这可不是明君所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