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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
    通武侯王贲和中郎王离是父子关系,任何一对父子之间的见面都是并不让人意外的。
    房间之中放置着一个精巧的腾龙架云香炉,袅袅的香烟就从这龙爪底下的云层中慢慢的漂了起来,让整个房间的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王贲眯着眼睛,斜倚在榻上,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没有。
    王离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父候。”
    过了好一会,王贲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道:“都说完了?”
    王离道:“是。”
    王贲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王离赶忙起身,转到王贲身后,殷勤的为父亲敲起了背。
    王贲淡淡的说道:“老夫是真的老了。这些天老夫总有一种预感,你的大父似乎已经在召唤老夫了。”
    王离忙道:“父候这说的是什么话?父候长命着呢。”
    王贲呵呵一笑,道:“长命?老夫三年前就过了花甲,确实也是足够长命了。长生这种事情,陛下或许能求得,老夫是求不得喽。”
    王离嘴角微微撇动了一下,轻声道:“陛下那个徐福还不是一个骗子,要不是……”
    王贲突然表情变得严厉了起来,喝道:“噤声!”
    王离的身体猛的一颤,差点当场跪下。
    王贲冷冷的说道:“你是想要害死王氏一族吗?以后这种愚蠢的话莫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王离忙道:“喏。”
    王贲看了王离一眼,发现这个儿子满脸都是害怕的表情,心一下子又软了,叹了一口气:“你呀,从小就是老夫宠着长大,做事情就是太高调,不谨慎!你要知道现在朝堂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们王氏一族,就等着我们王氏一族犯错呢。任何时候你都要谨言慎行,能不说就别说,能不做事就别做!”
    王离应诺,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是,儿若是不做的话,王氏将来又怎么能继续长久富贵下去呢?”
    别看王氏一门双候,但秦国的君候之位是不能世袭的,王离虽然是通武侯之子,但通武侯这个爵位将来也和他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
    王贲呵呵一笑,默然半晌,突然道:“陛下给不了我们的,二世皇帝会给我们的。”
    王离吃了一惊:“二世皇帝?”
    王贲淡淡的说道:“是的,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做大事吗?记住了,将来若是二世皇帝登基,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向这位陛下效忠,明白吗?”
    王离脸上的震惊表情越发明显,过了良久之后才道:“父候,这可是涉及到皇帝传承之事啊,您刚刚还说能不做事就别做,现在……”
    王贲叹了一口气,道:“怎么,你不听话?”
    王离喉咙之中所有的话都被噎住,道:“……听。”
    王贲淡淡的说道:“那就好。记住了,在二世皇帝人选没有决出之前,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但若是有一天,有人拿着陛下的遗诏站在你的面前,你就立刻按照遗诏里面的话去做,明白了吗?”
    王离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可是父候,儿觉得……”
    王贲摆了摆手,打断了王离的话:“老夫乏了,你回去吧。记住老夫的话,好好服侍陛下。”
    王离:“……”
    看着满腹疑惑离去的王离,王贲缓缓摇头,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吾儿,须知……无知是福啊!”
    翌日清晨。
    项羽这辈子第一次穿上了真正的甲胄。
    秦国郎官的甲胄还是很讲究的,胸口部位乃是防护力极强的锁子甲,再往下就是七九六十三块甲片缝合在一起的护腹甲,再往下还有一大块呈倒三角状一直延伸到膝盖,护住男性关键部位的小锁子甲,肩膀处则是两大块皮革片。
    值得一提的是,这甲胄居然还是黑红撞色,看上去相当的精神抖擞。
    除去甲胄之外,郎官的内衬袍子和下裳同样也是统一制式的,内衬袍子是紫色的,袖口是靛蓝色,下身的长裤是灰色的,靴子则是黑色。
    “花里胡哨。”项羽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憋了半天之后做出了这个评价。
    一旁的韩信则是满脸憧憬,忍不住赞叹道:“若是信有朝一日能如主公这般为陛下御前郎官,真个是死也值得了!”
    项羽哈哈一笑,拍了拍韩信的肩膀:“你是不知道,若是真个当了郎官,死……确实还是挺容易的。”
    项羽刚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王离。
    王离淡淡说道:“你归我管。”
    项羽点头,朝着王离行礼:“喏。”
    虽然项羽从未从军,但项梁在家都是以兵法治家,因此项羽对此自然并不陌生。
    王离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
    又过片刻,殷意有些狼狈的从隔壁房间冲出,朝着王离赔笑拱手:“王中郎,属下来晚了,还请王中郎恕罪。”
    王离看了殷意一眼,淡淡的说道:“郎官乃是陛下御前之人,若是因为你而误了陛下的时间,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殷意汗如雨下,只能连连作揖。
    王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项羽和殷意立刻跟上。
    这一天正好是皇帝车驾离开琅琊的日子。
    皇帝的离开是一件大事,
    大秦通武侯王贲毕恭毕敬朝着皇帝行礼:“臣恭送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道:“好好帮朕看着齐地。”
    王贲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笑道:“陛下失言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齐地?只有济北郡、临淄郡、胶东郡、薛郡和琅琊郡而已。”
    皇帝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通武侯!”
    王贲躬着身子,注视着皇帝的车驾远去。
    项羽发现自己想多了。
    项羽原本以为自己距离皇帝会很近,但事实上他最近的时候离皇帝的车驾也有至少上百步的距离。
    如果从肉眼看过去的话,每一辆御驾所配备的郎官、侍卫、护卫完全一致,项羽甚至不清楚究竟前面的那六辆马车之中究竟哪一辆才是皇帝陛下所乘坐的。
    这让项羽有些疑惑。
    如果当皇帝需要害怕到这个地步的话,那么当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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