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立刻侧身闪避,往沙发上一歪,将那棒球棍抢在手中……金属的,还挺沉。他不恋战,叮叮当当挡了两下,立刻退拦在大屏幕前,免得这些人原路返回。
那后面会不会还有人?
哦,是自己人。
“谢哥!你没事吧!”正门闯进来的是阮萌。
“谢哥,快退!”后头是闫卉茹。
省心,有这俩人,不会有问题。谢尽华将棒球棍拿在手上,盯着上头那不自然的凹陷与残留的黑色:“对方都有武器,你们小心。”
谢尽华向来的同事们点点头,战场还是要交给专业的。只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围住的惊慌的“鲨鱼”们。
“姑娘们,没必要因为别人的渣犯罪伤害更多的人,赔上自己的后半生。当然,现实的价值观是如此,若你们执意选择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我们别无选择。”
那五个姑娘……除了那个晕过去的,四个姑娘虽然凶神恶煞,却又哪里见过这阵仗?被警察团团围住,他们手里甚至还有枪!不敢动,真的不敢动,不能动。
谢尽华留下几句话,拿着带着血痕的棒球棍从后门离开。
把手里的武器交给物证组,谢尽华与队长打个照面,得知他们发现了一间暗室,里面有大号的冰柜……不用说,这就是物证了。
谢忱拍拍谢尽华肩膀:“我知道你想救她,但她们已经无可救药。”
“她们原本不该这样的。”
孙可琪早已经被带进了警车,呆滞地看着夜晚中的璀璨的灯光——与她无关。她看见谢尽华出来,拼了命地想出去,被其他的警察摁住。
“哥哥,哥哥!对不起……”凄厉的声音穿过车厢,闷闷的,冷冰冰的。
谢尽华于心不忍,敲敲窗户。
“琪琪。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们要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赎罪也好,补偿也好,都是任性不来的。你一样,我也一样。”
他没再说什么,向几位押送的警官敬个礼,跟着谢忱先回到警局。
一路上,谢尽华没说话,他在仔细回想,回想自己的几次走神。
谎言中习惯了有人陪的甜蜜时刻,是什么时候?谢叔是作为亲人陪伴,这样的时候太多了,却不是所谓的甜蜜。非要说,这些年来愿意贴自己这么近的只有那个小流氓。关键是他居然总能认出自己。黄老板,谢尽华,季远春,春庭……那么如今的周晓呢?
唇角禁不住勾起弧度。
在电影院里,心念电转的一瞬间,孙可琪的脸变成了柯余声——如果是柯余声在自己面前骚气,这很符合他的人设,自己有多大可能控制不住?当然,这只是片刻恍惚罢了。
孙可琪是为情所伤,是因为所爱之人出轨。如果以前喜欢自己的人,后来不喜欢了,而自己偏偏着迷沦陷其中,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他不由自主想得更远。他想要回应柯余声,但又怕失去,再堕入失望,恐怕自己不能适应,又不能强迫人家一直对自己热情下去。人都是自私的,他太明白了。
他深吸口气,让思路回到案子。孙可琪那双抚摸美丽花朵的手,却将人推入血腥的深渊。那些被肮脏浸泡的双手,则亲自把仇恨凝成利刃,剖开一颗颗热情的心,卖力地攫取着明明贪恋的,却无法自己生成的热。堕落成魔,生命永夜。
等记录好今天的事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以“红蝴蝶”为首的姑娘成立了“杀死渣男”的组织,召集了几个被渣男伤害,恨到不能自已的姑娘,利用匿名身份的聊天工具在网上商讨如何杀死渣男,并且在线下接头。她们第一个目标就是杨焕然。因为她们目睹了孙可琪甩了杨焕然一巴掌,染了金发的杨焕然当时只是低着头,愧疚,更是懦弱——这样的人,是最容易□□控的,而他,似乎是个出轨的渣男。那是她们第一次杀人,杨焕然的恳求与呻/吟,埋没在碰撞、撕裂、流淌之中,足足三个小时。
余下的事,谢尽华没什么心情再听。人死不能复生,再悲惨的经历都不能成为剥夺他人生命的完美理由,解决的方式不是只有一种。
原本大家还弄了个庆功宴,庆祝抓到了连环失踪案的真凶,谢尽华则和往常一样,没去。
他没去,他就在所里浇花。
清亮的水渗进龟裂的土壤,冒了几个泡泡,水珠从枯黄纤长的叶片上滚落。窗台上那盆快死的兰花好像活回来一点。总是这样,这些人没有精力好好养花养草,却有充沛的精力去抓捕凶手,之后感慨庆祝。
他自己的手机就放在谢忱的抽屉里,他浇完花才想着拿出来。
反正平时也没谁联系他,过多的联系只会分散精力,有正事,就打给所里热情好客的老司机谢忱嘛。
他刚开机,就接到一通电话。
“谢先生,今天又出任务了?”
谢尽华皱眉,“你是不是又监听我手机?”
“没啊,凌晨你不是说的吗,今天快要结束了我才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我就打了,反正我知道你们执行任务不会带自己手机。怎么样,解决了?”
谢尽华卡个壳:倒忘了凌晨跟他讲过,他还有心,还记得。
“嗯。”他低低回应道。
“我们庆祝一下?”
“随便。”他兴致不高,却没拒绝。
“说定了,我这就去接你。”柯余声倒很积极。
“在所里。”
也就过了十来分钟,柯余声发来消息,叫他出门。
谢尽华出了门,一愣。
柯余声坐在出租车后座,摇下窗户,惊喜地朝他挥手。
“打车接啊?”谢尽华禁不住笑出声。
“啊。”柯余声有点委屈似的,“怎么接不是接,别嫌弃我嘛。接你去我家。”
“去你家?”
“放心,我靠谱着呢。就喝一点。”看谢尽华眯着眼的警惕模样,柯余声用手指比了比“一点点”,只是笑,“来吧,排排坐。”
谢尽华默默上了后排。
这是谢尽华第一次到柯余声的家里头。
房间不大,除了一堆拆机器械、硬盘、光盘、硬件之类看不懂的东西,还摆了挺多书,技术上的,也有几本没太听说过的小说,大厅地上铺了浅蓝色的泡沫地垫,灯光明亮——比那压抑的私人影院好太多了。
“鞋放门口吧,光脚就行。新换的灯泡,新收拾的屋子,来庆祝谢先生又搞定一个案子。咱也不喝高,两罐啤的,吹完就完,洁癖或者想慢慢喝,就给你拿个杯。”柯余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啤,放在大厅正中的矮茶几上,又摸出俩蒲团摆好,去拿了个杯洗干净,“我习惯在地上待着,省得把东西碎了。原先想谢先生腿不好,别凉着,现在好了,怎么样,我的建议?”
“挺好的。”谢尽华听柯余声叨叨着,接过杯子,倒出来半杯啤酒。
白色的气泡上涌,在暖橙色的液体里滋滋作响。
“谢先生,干杯!”俩人碰过杯,柯余声又絮叨起来,“我刚刚一直就想说了,这头发金灿灿的有点酷啊!”
“啊,是吗。能认出我来?”谢尽华咂吧咂吧冰凉的酒,忍不住问他。
柯余声歪着头,笑嘻嘻的,“能啊,如果我都认不出谢先生……那我就不配成为谢先生的知心人了。”
知心人?谢尽华苦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随意说着,多数是柯余声在那里吐槽网侦,说说附近新开的店,讲讲这段时间的事,谢尽华听着,偶尔应和两句,简单讲讲今天的案子,看柯余声满脸担忧地拍拍胸口,不一会就喝完了一罐酒。
他有点困。也对,在所里都十一点多了。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微微睁不开眼,看着柯余声托着腮帮子打量自己的模样,蓦地脸红起来。那灼热赤诚的目光,隔着桌子,也几乎要投进他心里。绝对不是因为酒,早年自己也干过瓶白的,完事之后还能打架,该不会是那一小口蓝精灵配酒终于起效了吧。
不过,此时的他丝毫不慌张,甚至平静得很。
谢尽华半梦半醒中翻个身,突然敏锐地觉察到有只手滑了过来,就在腰间,后背也有点烧得慌。
“放手。”
他哑着嗓子低声呵斥着,是下意识地如此反应,迟钝的脑子响应半晌,却没想出个所以然,“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躺在我边上。”
“这是我自己家啊……我把你送到床上就不错了,难道我还要睡地上?”柯余声嘟嘟囔囔,声音还黏糊糊的,没放手,变本加厉地蹭蹭他后脖颈。
谢尽华一僵,“喝酒的杯子没洗吧。我拿回去测一下。”
“嘿嘿,洗了。”
“卑鄙。”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柯余声有点夸张地埋怨道:“你还说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哦。盖棉被纯聊天。”
“信了你的鬼!你说,是不是有预谋!”语气硬了点,却听不出是不是发了火。
“没有啊谢先生,我只是一时见色起意,也没用什么非法手段。”
“这么直白?懒得理你。手别乱动,不然我也是学过擒拿术的。”
哟,没不让抱,只是别乱动。柯余声窃喜。
“唉,翻脸无情。你可是自己在这睡着的,不是你太累了,就是因为我这温暖又安心啊,不是嘛,谢先生?”
谢尽华无言以对,他必须承认这微妙的温暖与安心是真的。
脸还有点烫得慌。谢尽华从兜里摸出硌人的手机,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六点,这觉还睡了挺久,不过网侦的消息已经来了。
“对了,还有点事。”谢尽华用力眨眨眼,强打精神,“网侦那边,你……能不能接着给他们看看?上回你搞出的事情,郭哥气得要命,不过他现在态度也变了,你再帮他们做一下后续工作。”
“好啊。不过估计得挺晚,那些数整挺复杂。”
“没事。大楼那地方远,我可以给你个电话,到时候有人接你回家。”
“唉,有人心疼的感觉,真好……”柯余声还没太醒,呢喃着又闭上眼睛。
谢尽华无奈,只好也跟那儿闭目养神。
这俩也不赶早高峰,早上就在柯余声家附近吃了豆腐脑。这家店的早餐不错,鸡蛋,韭黄,木耳,鲜香的卤配上嫩滑的豆腐,美妙得很。
谢尽华戴顶棒球帽,挡住满头耀眼的金毛,临走前还嘱咐柯余声好好给网侦提供帮助,少翘尾巴尥蹶子,柯余声笑着答应,看着并不太认真的样子。不过该说的话都说了,怎么做,自己也帮不上别的忙。
谢尽华回了家。
“叔,你还记得柯余声吧。他去网侦办事,晚上要晚的话,帮我接一下他。”
谢忱,老司机,听懂话意了,在话筒对面笑:“是想让我鉴定鉴定?不敢直接带他见我啊。”
“嗯。”谢尽华也没辩驳,没必要。
“行。”谢忱答应得爽快。毕竟他也想知道知道,柯余声这小鬼怎么就把我们优秀的尽华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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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把杯cei了。这方言没对应字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