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年的秋天,刑部衙门外却突然响起急促的击鼓声。
值班的衙役将击鼓的人带进大堂,很快刑部主事许赞走了出来,问值班衙役,“何人击鼓?”
“回大人,草民沈重击鼓鸣冤。”
话声落,沈重恭敬的将早已写好的状纸双手奉上。
在扔块砖头能砸死个五品官的京城,刑部主事这个六品官更是微沫仿若尘埃,官职虽小,可到底也是个京官,官不大,官威并不小,许赞接过状纸并没有第一时间展开看内容,而是上下打量一番沈重后,说道:“状纸本官接了,二十板子自己去领吧。”
大周律,但凡打官司,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进了衙门先打一顿杀威棒。
沈重听完主事的话,二话没说,揖手行礼后便跟着衙役下去领板子。
许赞这才打开状纸细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几乎刹时间背脊发凉,脑门生汗,拔脚便匆匆回了后堂去找刑部侍郎。
只是,这个时间点,左右侍郎还有尚书都开朝会去了,官衙里只剩下主管各地方事务的郎中和员外郎及各地方主事。
“来人,备马。”许赞急急喊道。
衙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许赞让备马,很快便有牵了配戴好马鞍的马走过来,许赞接过缰绳,刚要翻身上马,员外郎刘希简却突然大步朝他走来,远远就招手喊道:“许大人,等等。”
许赞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刘希简,问道:“刘大人找我有事?”
刘希简三步并作两步,赶至许赞跟前,看了眼他手里握着的缰绳,问道:“许大人这是要去哪里?”不等许赞开口,他紧接着问道:“可是跟之前击鼓鸣冤之事有关系?”
都是官场中人,刘希简话一出口,许赞略一累索,便将手里的缰绳重新还给了衙役,示意衙役将马牵下去后,他对刘希简抱拳道:“刘大人,我新近得了点好茶叶,可否请你品鉴品鉴?”
刘希简哈哈笑了说道:“品鉴不敢当,偿个鲜却是可以的。”
两人说着话,转身去了许赞办公的厢房。
进了房间,许赞还真给刘希简亲手沏了盅茶,用的也是他自己私藏的茶叶,茶过半盅,他将那份状纸取了出来,朝着刘希简推了过去,“刘大人您给看看。”
刘希简没有推辞,拿起状纸一字一句看了过来,末了,将状纸重新折好又放回在许赞面前,“沈重!青州府人氏,同父异母之姐是先帝钦封的嘉诚县主,他自己则在明州府行商多年,和舳舻候关系极好,据说,舳舻候视他为左膀右臂。”稍倾,话声一顿,含笑看向许赞,“这些许大人应该都知道吧?”
许赞对上刘希简看来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顾氏文茵,京城大宁县竹山镇凤凰村人,生父顾晔霖、祖父顾重山原大凤礼部员外郎,夫穆羲,原大凤朝辰王殿下。”刘希简看向许赞,“对了,顾氏文茵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昭庆公主夫婿的亲姐姐。”
许赞垂了眼眸,端起桌上的茶盅,浅浅啜了一口后,手指轻轻摸着瓷盅上的粉彩,淡淡说道:“刘大人说这许多,关健的一句为什么却不肯说?”
刘希简放下手里的茶盅,抬目看了许赞,“许大人,你就不好奇,沈重他一介商贾,为何却有蚍蜉撼树之勇胆敢向顾氏下手?先不论,这纸扇到底是不是像他状纸上所说的那样,乃是他祖上所传,却被顾氏偷盗用以谋利。单就说,他是哪里来的胆子,以商贾之身与皇亲国戚叫板?”
“刘大人,你喊住我,真的就只是为说这些吗?”许赞抬目看向刘希简问道。
刘希简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皮笑肉不笑,末了,淡淡说道:“许大人,我若是没有猜错,你之前是不是打算去找潘大人,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他来处理?”
许赞点头,“不错,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主事,这种捅破天的案子早已超出我能力之外,自然该禀告潘大人,由他来主理此案。”
刘希简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而是从袖笼里取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朝许赞推了过去,“许大人,有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许赞看了看刘希简,又看了看桌上的信封,眉眼间满是疑惑和不解,“刘大人……”
“许大人不打开看看?”刘希简打断许赞的话说道。
许赞捧着茶盅的手略一顿后,慢慢放下了茶盅,拿起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下一刻……
“这?”许赞抓着信封,目光狐疑的朝刘希简看了过来,“刘大人,你这是……”
“益宣王知道许大人在京为官多年,至今却仍旧是租屋而居,家中妻儿老小十几人却挤于三尺之居,于心不忍托我送上这一万两银票,以解许大人燃眉之急。还请许大人不要拒绝!”
许赞握着信封的手慢慢攥紧,他看着刘希简,刹那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沈重的背后是益宣王!
可是,益宣王他想干什么?
一个顾氏,一个卖扇子的铺子,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许赞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他眼下要想的是,这一万两银子,拿还是不拿?
“收着吧。”刘希简端起茶盅,垂了眉眼看着茶盅里并不怎么纯澈的茶汤,轻声说道:“你一年的傣禄不过区区百来两,想要在这寸土寸金的盛京城购置一幢宅院,靠这点傣禄猴年马月才能有自己的房子?”
许赞不言语,目光死死的盯着手里的信封,半响,沉声问道:“王爷,他想要我做什么?”
刘希简脸上绽起抹几不可见的笑,抬目看了许赞,“刑部无权主审此案,许大人将状纸递给大理寺卿,由他来主审此案。”
“为何不一开始就去大理寺递状纸?”许赞不解的问道。
刘希简耸了耸肩,“王爷的心思,岂是我等普通人可揣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