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素手执起一颗黑子,慕子凌看了一眼白玉棋盘,没有犹豫地落下第一步棋。
燕文灏微微笑着,手执白子,紧跟其后。
时间缓缓流逝,他们落子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起先,燕文灏神色慵懒,并不认真,手上把玩着一颗棋子,下的有些随意,但随着黑子步步紧逼,白子退无可退,眼看就要一败涂地,他方才认真起来,脸上懒散的神情也尽数收敛起来。
此时,棋盘上的白子已经剩下不多。
又一次轮到白子落棋,燕文灏全神贯注地看着矮桌上的棋局,脑海不停地推演落子的最佳位置,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不禁皱起了眉。
之后大概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燕文灏眉宇之间的褶皱终于松开,他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棋盘,而后抬头看向慕子凌,勾起唇角,自信一笑,眼中闪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
“谦和,到你了。”
扫了一眼此时的已然有了变化的棋局,慕子凌眼睛一亮,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声——有勇气,好想法!
燕文灏走的这一步棋,虽然是另辟蹊径,兵行险招,但却不失为一步好棋,这样一来,无论他的黑子落在何处,都是失了先机,无法再次紧逼白子。
“殿下的这步棋,确是一步好棋。”再三犹豫后,慕子凌还是出言称赞。
闻言,燕文灏轻笑一声,道:“这是一步险棋,我差点输了。”他的态度落落大方,脸上笑意满满。
指了指棋盘,慕子凌摇头道:“殿下谦虚了,您这一步棋,已然扭转了乾坤,我未必有把握能赢了。”说完,他便不再开口,从棋盒内拿起一颗白子,注视着桌上的棋盘,再次在脑海中推演起来。
认真思索,仔细斟酌,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慕子凌竟然连身体的不适都忽视了,只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棋逢对手的感觉令他十分激动。
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慕子凌跟燕文灏两人又接连下了三四颗棋子,但每次都不分上下,互相在伯仲之间。
于是,这盘棋局又回到争锋相对的情况——他们二人棋子数目不相上下,后路退路也大致相同。
因此,要想在短时间内分出棋局胜负,实在不易。
两人在这小小棋盘上你来我往、不互相让,斗得不亦乐乎,这么僵持着,半个时辰转眼就过了,圣旨上规定入宫的一个时辰已到,慕子凌该出宫回去了。
时辰刚到,便有一名小太监上前提醒,福全看了看正心无旁骛下棋的两人,垫着小碎步,走上前,小声道:“殿下,已经酉时一刻了,慕公子该出宫了。”
燕文灏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白色的棋子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又被丢回了棋盒:“即是如此,这盘棋便明日再下吧,谦和你说可好?”
慕子凌点头,眼中还残留着意犹未尽的兴致:“这是自然。”
这一盘棋,让他们对对方都有了些许惺惺相惜感觉。
抚了抚衣摆上的褶皱,慕子凌正要起身告退,却不料忽然头疼欲裂,眼里所视的景致也扭曲起来——
由于刚才精神都集中在那方寸的棋盘之上,慕子凌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所以杏仁酥给他带来的不适症状被忽视地彻底。而此时棋盘已收,他整个人放松下来,于是杏仁酥带来的不适便犹如翻了几番一般,排山倒海似的向他涌来。
盯着慕子凌看了一会,燕文灏缓缓问道:“谦和身子不适吗?”他注意到慕子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无事,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慕子凌的声音很轻,而且虚弱无比。
猜到是过敏症状发作了,燕文灏蹙着眉抿了抿唇,他径直从软榻上起身,随后走到慕子凌面前,微微弯下腰,将自己的手贴上了慕子凌的额头。
仅仅只是贴了一会,燕文灏便收了回手,他站直身体,视线向下,看着慕子凌,直言道:“有些热,谦和你生病了。”
他语气是很平淡,就仅仅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我……”
仰起脸,慕子凌看着燕文灏,神情有些恍惚,他刚张了张嘴,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然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晕过去了。
看着慕子凌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眼看就要往地上载去,燕文灏来不及多想,便已经伸出手,稳稳地将对方抱进怀里。
“……”
感觉到自己怀里多出来的重量,燕文灏有些无措地低下头,看到此时昏迷在自己怀里的慕子凌时,他的神情难得露出一丝怔愣。
阿临之前差点冲上去虽然被福全及时拦住一把拉住拖到殿外,但是在后面的时间里,也一直提心吊胆着,生怕自家公子会出什么事,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时辰过去,他能把公子接回府里了,结果却看到自家公子晕过去了。
“公子!”
再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阿临瞪圆眼睛,几步就冲了上去,甚至连燕文灏皇子的身份都忘了,就伸手要将慕子凌从燕文灏怀里抱出来,一张圆圆的脸上满是焦急。
理所当然,阿临的手还没碰到慕子凌的一片衣角,就先被几个太监合伙按住了,无奈只能伸着手使劲儿去够,一双眼睛瞪着燕文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