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道:你们说得好好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明姬此时见了许多人在那平地上放风筝,便也要买来放。萧墨就掏银子,着哲义去买来给明姬和承锦放着玩;又问茶茶放不放,茶茶摇头。
承铎转身,见茶茶望着那天上的风筝,低了头问她可曾放过风筝?茶茶还是摇头。承铎便买了一个来教她放。他举着那风筝,让茶茶牵着绳子逆风跑两步。茶茶果然跑了,风筝摇摇yù起,承铎追过去,帮她牵着线绳带了两下,那风筝便慢慢爬上天空。承铎握着她手放了点线,告诉她风大力紧时就放些线,若是线绳松了,就扯扯绳子收一点。
那古原上风大,风筝已升在高空,茶茶只觉风大得拽不住,便只管放线。远远看见那风筝越变越小了。承铎转头和东方聊天。承锦放了一会,把线轴拿给哲义,叫他帮忙拿着,自己转去看那地摊上的风俗小玩意,都是些泥人核雕九连环之类。哲修便紧紧跟随保护。
明姬的风筝和人打了绞,萧墨正帮她拽,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得明姬笑个不住。承锦逛了一圈回来,让哲修去她车上把准备的点心拿过来。用一张大雪衬铺了地,几个人围坐了一圈,吃些点心小吃,谈天说地。
明姬拈着一块胭脂鹅脯说:我听说西街那边有一家兵器铺,里面的兵器都是成色极好的。我想去看看。
东方断然道:不行!你一个姑娘家什么不好喜欢,偏喜欢兵器。
明姬yù要争辩,又觉得这许多人面前,若是顶撞于他,东方面子上须过不去。便闷闷不乐起来。
萧墨道:西街的兵器铺有名的莫过于一刀斩。明姬小姐说的可是这一家?
明姬被他一提,雀跃道:正是这一家。萧公子知道?
萧墨点头:这家兵器铺的老板也是位异人。他所卖的兵器都是极好的,然而价码很高,且不能还价,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久而久之就被人送了个名号叫一刀斩。不想他听了这名号,索xing便当真把店名改成了一刀斩。
承铎摇头道:此人傲慢得很。禁军曾经想要铸一批刀剑,因他家的兵器火候好,便想和他做个生意。结果他说刀剑有灵,他的兵器岂能落在无数蠢人手里。气得当时的造办差点把他抓起来。好在那时是杨酉林领禁军,听说了这事,说:禁军手里的刀剑既不上阵杀敌,又不缉逃惩凶,没得rǔ没了好刀好剑。不铸就不铸吧。那个店主才脱了身。
明姬笑道:哈,真没想到,杨大哥也有这么会说话的时候。她又转头扯着东方道:哥哥,这店主也是个趣人,今日既已出来,我们就去看一眼如何。就看一眼。
东方被她这样一求,有些松动的意思:我午后还有些事要忙,今天实在不行。改天好么?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萧墨从旁道:要不东方兄去忙你的,我陪明姬小姐走一趟就是。那家店我常去,也正可逛一逛去。
如此就麻烦萧兄了。
明姬差点没欢呼。东方仍是板着脸瞪了她一眼,从袖内摸出两张银票给明姬。明姬接了,对她老哥吐了吐舌头。
承铎便问承锦:小妹,你可到我府上逛一逛去?
承锦摇头:不了。皇后这两天有些小恙,叫我午后去陪她说话。我也得回去了。
承铎便叫东方:晚上我请你喝酒如何?东方答应了。
萧墨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
下午时,明姬便同萧墨去逛街。萧墨带着她逛遍了整个西街,连那最偏僻的小巷子里卖的蒸糕他都知道。明姬倒是好奇,萧墨身为相国之子,不入仕途,却独个人在那古原上画画,闲来无事逛些市井街巷。
两人找到那家兵器铺子进去。这店铺铺面不大,装修也简洁,丝毫看不出鼎鼎有名的样子。但里面刀剑枪鞭斧,应有尽有。明姬一排排看过去,见到一把短匕,铜丝盘了花纹镶在那鞘上。她忽想到承铎也有一把匕首,时常cha在腰带上,便把那柄短匕抽了出来,锋刃带着墨色,光可鉴人。伸指一弹,铿然作响,显见是整铁所铸。明姬取下刀鞘,合匕入内,拿在手上翻转看了看,问店主多少钱?
店主是个长须中年人,看去像个帐房先生,只说十二两。
明姬觉得太贵,又不忍释手,侧身悄问萧墨:真的不能还价?萧墨笑道: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明姬道:十二两银子我倒还有,只是花了就没钱了。不过我也是打算送人,让你付钱显得我没诚意了。说着,从身上摸出银票来,付给那店主。
那店主看了看银票,也听见了方才他们那番对话,便道:不想姑娘是个豪慡人。这匕首原是一对,姑娘若是喜欢,小店打个折扣,就算你六两一柄,十二两银子把那一柄也拿去吧。
明姬又惊又喜,连问真的吗?那店主捧出一个匣子,抽开匣盖,里面果有一柄匕首。明姬觉得过意不去,对萧墨道:你不是要送么?这柄你送吧。萧墨笑笑,正要掏钱,店主手一摆,道:我说十二两两把就是十二两。
明姬心中想他还真是一口价,也不虚让了,伸手把那柄匕首也拿了出来,说:我是个俗人,兵器买来就是用的,不会收着藏着,这个匣子就不必了。多谢。店主拈须微笑,看他二人出了店门。
第十八章 寿诞
这天晚上因为承铎请东方喝酒,除了下酒的小菜,茶茶还做了一碟子桂花糯米藕做点心。承铎看到这点心,心里很是不慡了一下。只因他口味偏咸鲜,不喜甜食,更少吃点心。那么茶茶这点心分明是要投他人之好了。
于是承铎一片没尝。他若吃到嘴里,只怕也是酸的。东方却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两人天南地北地chuī了一个时辰,东方告辞而去。茶茶来收碟子,承铎作威作福的本xing便显露了出来:茶茶,我不喜欢这个点心。去做个我喜欢吃的菜来。
茶茶便问他要吃什么,承铎仰头想了想,说:要吃我没吃过的。茶茶一愣,他这不故意找碴么?他打小在皇宫里,后来又征战四方,要什么没吃过,还现在就要吃。
要是我不喜欢吃,今天就要你好看。承铎凶巴巴地威胁。跟他久了,这人是真凶还是假凶,茶茶一只耳朵听听就能听出来。她好脾气地笑,做手势说:让我想想。而承铎的无赖嘴脸进一步bào露了出来:我只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茶茶瞪了瞪眼,跑到厨房,四面一看,都到这个时候,厨房没人,也没什么食材了。她抓了把绿豆芽洗了。又将一支紫姜和一张薄豆腐gān切成丝。因为她刀工不好,这么少一点东西,切了她差不多半柱香时间。接着烧开了水,把几样东西一并倒下去,用滚水断生。便捞起来,倒上香油,撒上盐、葱花儿等等作料扮匀。拌完她自己尝了一下,然后给承铎端了过去。
这绿豆芽和豆腐gān原是极平常的味道,妙在那紫姜提味,竟十分清新慡口。茶茶做菜,虽然刀工欠佳,但是调味极有天才,能把很细微的作料分量拿捏得十分到位。承铎尝了一箸,装了片刻忍不住又尝了一箸,十分不qíng愿地说:算你过关。茶茶便笑,承铎夹了一筷子喂给她。
茶茶铺开一张纸,就在那案桌上蘸了墨写道:可惜东方先生走早了没尝到。承铎冷哼了一声。茶茶仿佛没看见他脸色,继续写:东方先生会治病,你会打仗。承铎极不高兴她这样比较,那怒气隐忍未发,只吃菜。
茶茶仿若不觉,继续写:医生只医有病的人,统帅只打自己的敌人,厨师做饭给需要吃饭的人。而人都要吃饭,所以厨师做给谁吃都是合qíng合理的。写完,递到承铎面前。
承铎愣愣地望着,茶茶看他这样表qíng,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端了碟子,飘然而去。承铎望着她出去,好半天才把桌子一拍。这日子没法过了!竟然被她教育了。
过了两天,正到了承铎的生日。
承铎原不想在上京过生日,李嬷嬷劝说他留到生日过后再回燕州,又说多少年没在京城过个生日,好歹让她cao办cao办。承铎磨不过她,只得答应了。
然而以承铎的身份,过个生日又岂是容易的。承铎说了要养伤不见客,可从卯时初刻便有无数的官员或亲自登门,或派来下人送上寿礼。承铎都让老余应付了,自己见了几个,便忙到快中午了。可巧不巧,承铄却亲自到他的府上来了。
承铎只好正装穿戴,府上人人肃立,都忙碌起来迎驾。皇帝既然都到了他家,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一拥而至,只有国相萧云山说是病了,送了个帖子来。他本是元老,又是承铎岳父,拿得起这个架子。其余大大小小的人物却把个靖远王府挤得水泄不通。
承铎在后院里摆了戏请人看,自己陪着承铄看了一出,却是出宫戏,看得他直掉牙。瞅着承铄更衣,转头对东方道:你看这好看么?我怎么看着磨磨唧唧很是郁闷。
东方却能看出些味来,只说:都说戏如人生,如此反复,倒让人心意冷落。
承铎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看这个还不如我们好好打一架,活动筋骨。
你不妨上去摆个擂,也算是一个玩法。
正说着,茶茶低着头端了滚水挨到承铎身边,把他和东方的茶添上。添完她却又不走,承铎看她时,她就向那左边瞄了一眼。那边却是个素衣老者,只管盯着茶茶看,看得她心里发毛。承铎心中纳闷,若说这是个好色之徒,他都胡子花白了;再则茶茶是他身边的人,这人这么看她,也不怕承铎怪罪。
那人见了承铎看他,便走上前来对承铎施礼道:贫道乃是钦天监主事水镜,随陛下来此,专为王爷贺寿。哦,还是个道士。承铎今天真是什么人都见着了,便点头,还没说话。东方却站了起来,立在一旁,却也不说话。
承铎看他一眼,再看眼水镜,问他:先生方才何故看着我的侍女?
水镜略一沉吟,说:恕贫道直言,由她面相看来,我朝基数将灭于此女之手。
承铎听了一惊,心中仿佛是记起萧墨说过,承铄不知何时结识了这个道士,还对他有些信任。然而他这样乱讲,却容易招惹是非,承铎正色道:倘若天命有数,杀了她也没用。她是胡人,只能做我府中下奴。我若身死,就让她殉葬,她如何覆灭我朝?他说到殉葬两字,朝茶茶温柔一笑,茶茶听得脸色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