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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如此近,眉林自然将牧野落梅的qíng状看得一清二楚,她qiáng忍着头皮炸开的感觉,缓慢地将目光挪到水池对面,透过氤氲的雾气看那色彩绚丽的鲜花,心里却想着这个女人竟然甘为他变成这个样子,必是喜欢极了他吧。看来他并不是一厢qíng愿的。想透这一点,她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是为他欢喜,还是觉得失落,总之也不能算特别难受。
    身旁传来一声低吟,牧野落梅醒了过来。眉林身体不由变得僵硬起来,生怕其接受不了身体的异状做出什么事来,要知此时她可是动弹不得。
    璟和。牧野落梅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只是轻轻喊了一声慕容璟和的名字,声音中透露出轻微的茫然和脆弱。
    大抵是一个人平时过于刚qiáng,柔弱起来时便会显得分外惹人怜惜。别说慕容璟和,便是眉林听到牧野落梅这样的语气都不由升起不忍的qíng绪来。
    我在这里。慕容璟和应了声,带着眉林从未听过的温柔。然后是下水的声音,他穿着里衣涉水来到牧野落梅面前,神色坦然地看着她的脸,一如从前。
    战事如何?出乎意料的,牧野落梅关心的竟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炎越之战。
    这一回,眉林真心有些佩服起这个女将军来。突然觉得,同qíng对其来说无异于一种侮rǔ。
    我军大获全胜。慕容璟和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你且安心疗伤。待你痊愈,那南越必已划入我大炎领土。
    牧野落梅放下心来,两人又聊了两句,对于出现在此地的眉林她却是一句也没问。
    巫走了过来,要开始除蛊了。
    璟和,别走。牧野落梅看到巫手中拿着的绿色牛毫细针,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一把扯住慕容璟和的手,轻声哀求道。
    慕容璟和由她拉着自己,露出安抚的微笑,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别怕,我在这里陪你。别怕
    这一句话,从来没人对她说过。看着池岸开得灿烂的花朵,眉林想,双眸仿佛被水雾熏染上了一层朦胧。
    ******
    巫手中的绿针是他用自身的异力提炼艾蒿jīng气而成,是蛊物天生的克星。他跪坐于牧野落梅身后铺着的锦毯上,旁边摆着一个火盆。
    他一手托住牧野落梅的下颏,让她闭眼仰头,同时手中蒿针如电般she出,扎进她脸上黑色的细孔中。
    牧野落梅并不觉得痛,但是仍然皱了秀眉,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不舒服感觉。
    巫将那几根小针抽出,针尖赫然cha着一只米粒大小的黑色蠕虫,拿出来时,仍在蜷曲翻腾挣扎着。巫将那针尖在火上一烤,那黑色的虫子立即像雾气般化为乌有,不留半丝痕迹,仿佛水做的般。而牧野落梅脸上那几个虫dòng也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收拢,转瞬消失不见,愈合后的肌肤莹白如玉,竟是比中蛊之前还要细腻。
    第二十一章(3)
    巫说若以眉林之血本可一次彻底bī出蛊虫,但却会因为虫dòng太多,身体修复不过来而留下永久的坑dòng,所以只能像现在这一样一只一只地除掉,需要多费些时间。
    对于他的话和决定当然不会有人置疑。
    慕容璟和在这个时候倒显得极有耐心,为了分散牧野落梅的心神,不断地找着话题闲聊。他们一度并肩作战过,又纠缠了十数年,能聊的实在不少。但那些跟眉林没什么相关,她听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她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吃味了。但也知这味吃得实在没道理,他又不是她家的,他对自己的准王妃好,怎么说都轮不到她来在意。
    然而正当她昏昏yù睡的时候,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仿佛被烈日炙烤着一样。茫然睁开眼顺着那热度传来的方向看去,不想竟对上慕容璟和恼怒的目光。
    又在牧野将军那里吃鳖了么。她暗忖,不由升起幸灾乐祸的心理,但当然不敢表现出来,于是木然转开眼,打了个呵欠,抓紧仍未完全消散的睡意,继续打磕睡。
    面对着她这样彻底忽视自己的行径,慕容璟和需要很qiáng的自制力才能忍住不靠过去折腾她一把。不过他并没能恼怒太久,一道南越传来的紧急军qíng让他不得不中途离开。再回来时,神色冷峻,再不复之前的闲散王爷形象。
    南越王逃走的两个兄弟勾结西燕,带领大军包围了南越王都,清宴被困势孤,我必须立即赶去。他对询问地看着他的牧野落梅道。不待回应,转身走进更衣室。
    这就要走了么。眉林垂下眼,然后想起一件始终压在心中的事,于是转头看向巫。
    巫,你说他身上有君子蛊气息?她本想问他是不是也中了君子蛊,但又觉得大概不是,否则巫之前也不会提到蛊易主。
    巫正专心给牧野落梅除蛊,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那可有危险?眉林追问。
    无妨。那气息只是你们jiāo合时染上的,会使他的内力增长些许,但不致命。巫温和地应,语气中有安抚之意。
    眉林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耳根一下子红透,刻意忽略掉身旁那突然变得锐利的目光,抿紧唇不再言语。
    片刻后慕容璟和换好衣服出来。眉林垂着眼,听他跟牧野落梅道别,听牧野落梅在这种要紧事上所显露出的明理大度,即便感到有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没抬起头来看上一眼。直到那人脚步匆匆远去。早晚都是要像这样决然相背而行的,又何必再去贪恋那一眼。
    慕容璟和走后,巫仍然按着自己的步调给牧野落梅清除身上的蛊虫。牧野落梅与眉林这两个从来就没对过盘的女子,竟被迫不得不白日同池,夜晚同室。但因为清蛊之术使人疲惫不堪,牧野落梅没什么jīng神和心思找眉林麻烦,眉林自然不会主动挑衅,所以二十多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眉林体内的君子蛊一直处于活跃阶段,消耗生气的量也大幅度增加,若不是巫每日都要给她熬制催发生气的药物,只怕早已支撑不住。即便如此,眉林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枯竭。但因为牧野落梅在,所以她从没开口询问过巫。
    有的时候半夜醒转,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说什么没生命危险,其实都是骗她的吧。然而她更清楚,即便明知会要以命换命,她也没另一条选择。只不过是,心里会更难受些而已。
    越秦并没跟着慕容璟和去南越,所以每天都会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那一天,牧野落梅身上的蛊虫基本上已经清除gān净,全身上下再找不出一个虫dòng来,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换了层肌肤似的,美得让人不敢bī视。
    巫取出了cha在眉林xué位上的蓍糙,划开她的手腕,接了一碗血,然后让牧野落梅喝下。巫说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彻底清除她体内的蛊毒。
    牧野落梅喝罢,片刻之后便开始哇哇呕吐起来。
    眉林躺在自己的chuáng上,听着那几乎要把肠子翻转过来的声音,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直到一个小小的头颅凑到她面前,小声地跟她说话,才稍稍找回些意识来。
    阿姐,阿姐,你还好吧?越秦看着眉林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以及没有丝毫光泽的肌肤,满心担忧地问。
    眉林勉力振作,示意越秦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听我说,不准哭。她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越秦反而一下子红了眼圈,心中不安起来。然而抬头看到她眼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严厉,倒真不敢哭出来,闷闷地嗯了声又将耳朵凑了过去。
    如果我是说假如我死了敢哭就滚出去,别再来见我!眉林刚刚把那个死字说出来,就见越秦嘴角一扁,不得不厉声喝住。见他当真收住,这才继续:我死了的话,你若不怕麻烦,就送我去荆北吧在那里找一个chūn天会开花的地方,就这样埋了。
    越秦没有出声,有泪水顺着他的耳侧滑下,落在眉林脸唇上,她只作不知,仍然平静缓慢地往下说:别弄什么棺材就这样埋了。
    与其拘于棺材糙席那一方之地,倒不如与泥土相融,滋养出一地chūn花,我也好跟着沾些光最后一句,她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越是这样,越秦越受不了,没等她说完,他突然站起身冲她吼了句我讨厌你说这种话,就这样冲了出去。
    知道他定然是去找一个地方埋头大哭,眉林无奈地叹口气,并不理会牧野落梅投过来的奇怪眼神,缓缓闭上眼,藏在被子下的手握紧一把刚刚从少年身上摸来的匕首。
    按理,牧野已经完全好了,依她对眉林讨厌的程度当立刻搬离,但她却并没有。
    这一夜,两人仍然同室而寝。
    夜深,当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眉林吃力地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下地,握着匕首走向牧野落梅的chuáng。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成全你。她低声对躺在chuáng上的人道。说着,蓦然抬起匕首,向那人刺去。
    一声闷哼,那人似乎被刺中,蓦然纵身从chuáng上跃起,一掌反击在眉林的胸口。
    当王府中的人被惨叫声惊醒,冲进房中时,看到便是牧野落梅一身是血地昏迷在chuáng上,眉林瘫在chuáng前地上,手中还握着带血的匕首,已经没了呼吸。
    第二十一章(4)
    接到牧野落梅遭刺以及眉林死亡的消息时,慕容璟和已解决了南越残孽,正跃马西燕战场,战意昂扬,纵横无阻。
    拿着眉林因妒生恨刺杀牧野落梅不成,反遭击毙的字条,慕容璟和在牛油灯下翻来覆去看了很久,仿佛不明白上面说的意思似的,而后平静地叫来侍卫,让人把传qíng报的人拖下去砍了。
    这种不着调的东西也敢送来,留着有什么用。他如此说。
    幸好清宴一直在旁边侍伺,想办法拦下了,然而等他看清楚慕容璟和扔给他的纸条内容时,也不由呆了呆,一向灵活的脑子倏忽空白一片,无法思考。他想,这事是有点荒谬,荒谬得可笑。
    越秦呢?怎么不见他来?努力甩开那种茫然不真实的感觉,清宴看向跪在地上那个脸色苍白的信使。
    牧野将军感念眉林姑娘救命之恩,容越秦按其遗愿将尸身带去荆北埋葬了。信使冷汗津津,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又要被拖出去。
    清宴看了眼面无表qíng的慕容璟和,一时脑子也转不动,便挥了挥手让那信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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