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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玄清站在门前抬手便推,阿年确实在他这,岑缨要打便打,他受得住,总之,想叫阿年回来跟着叶繁星,那是决计不能。
    谁料进去后,却只见叶繁星在里头,正慢条斯理的泡茶,屋中安静,燃着袅袅清香,有两条檀木底座的山水屏风立在两旁,不见其他人。
    “坐吧,阿年母亲待会儿就见你,你最好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叶繁星抬抬下巴,示意坐下聊。
    周玄清却有所顾忌的看着四周,叶繁星这厮,惯会坑人,若不是他,阿年与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叶繁星饮了口茶,嗓音平静:“阿年在哪?”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周玄清说着,便坐了下来。
    “你现在应该知道,阿年与我,已是夫妻。”
    周玄清闻言冷笑不止:“你利用阿年,是报复我母亲、还是报复国公府?你以为我不知道?叶繁星,从前我只是觉得你不算正人君子,如今,却连小人都算不上。”
    叶繁星手中一顿,心头有些滞涩,如今的他,在别人心里难道有这么不堪?
    一想到自己做的荒唐事,又觉索然无味,他近些日子,越发觉得自己的路越走越远。
    “是,我是小人,那你呢?”
    叶繁星倒了两杯茶,又重重放下茶壶,抬头面色平静的看着周玄清:“你又是什么好人?什么君子?”
    “阿年走的时候,也不见你来找一下,听到阿年与我在一处,你就急吼吼的来证明自己,周玄清,不是每个人都欠你的,必须要站在原地等你。”
    他只觉周玄清这人命真好,阿年将真心放在这人的身上,不知能收回多少?
    周玄清一时有些语塞,叶繁星的话,他无法否认,他就是这样,若不是叶繁星在中间作梗,阿年恐怕会像一朵无人欣赏的花,凋零在他的后院。
    从前的他,只觉得阿年适合陪着他,在他后院做一个姨娘便是她最终的归宿,从来没有想过,她在自己心口,早就划上了痕迹。
    他斟酌着语言,谨慎开口:“我只是……”
    叶繁星立即打断了他的话,看着周玄清嗤笑起来,嘴角上扬,满脸讥诮。
    “我知道,你只是觉得阿年配不上你,对么?你的夫人,需得相貌出众,更得能主持中馈,镇住后宅,十八般武艺样样全能,对么?”
    手中的杯子捏的很紧,叶繁星看着发白的指尖,嗓音有些尖锐:“你是国公府的世子,高傲,矜贵,高高在上,不像我和阿年,从小,便是活在尘埃里。”
    又转过头,紧紧盯着周玄清的眼睛,见他一双清泠泠的眸子平静无波,不由眸中怒火熊熊:“可你如今这么做,便是想着将阿年抢回去做个妾?”
    周玄清神色漠然,心里有些不耐,他觉得叶繁星实在碍事,话也多的很,之所以会有这么些事,皆是因叶繁星而起,何况,自己没有一点跟他解释的必要。
    “我与阿年之间,与你有何干系?”
    他神色不耐,紧拧着眉头:“她的字,皆是我一笔一划的教导;她的人,也是我日日夜夜的娇养,就连名字,也是我取的……”
    周玄清眯眼看向叶繁星手中的茶杯,正是他喜欢的邢窑瓷碗,也是叶繁星喜欢的,他莫名就烦躁起来。
    声若寒冰,却还是一字一句的道:“阿年如今的一切皆来自于我,总算合我心意了,哪有嫁于他人之理?”
    叶繁星转着手里的茶杯,眯眼瞧着周玄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又如何呢?阿年,若是阿年不愿呢。”
    周玄清懒得与他多说,转身便走,只冷冷丢下一句,不做辩解:“便是做妾,她也得在我身边。”
    只要阿年知道他的心意就好,旁人如何想,他从来不关心。
    叶繁星闻言怒极,心口犹如火烧,上前扯住周玄清就是一拳:“畜生,阿年到底在哪?她决不能与你做妾。”
    他只觉愤怒无比,满心的怒火从心口开始燎原、烧的越发旺盛,渐渐成势,成了火海。
    阿年不能做妾,决不能做国公府里的妾,那里头,大概很快又要多了叶婉一个亡魂,阿年若是进去做妾,那不是踏着叶婉从前的路么?甚至还要不堪。
    那简直就是找死,若是这样,还不如留在他身边,左右他还能护着她。
    左右,他是在兑现诺言,从前与阿年说的,若是不成,那就俩人凑合在一起,两人虽无情爱,却有真情在,未来相互依偎,总有个慰藉。
    叶繁星这下丝毫没有留手,‘砰’的一声,周玄清当即就扑倒在一边的屏风上,厚重的木底座都晃了起来,差点倒下。
    这一下,只觉半边脸都麻了,周玄清也是心内火起,不过终究是忍住了,上次揍了他一顿,今日就当做还他的吧。
    学着叶繁星用大拇指擦去嘴角鲜血,凉凉桃花眸斜睨着,眼尾通红,看着邪气的很。
    第71章 抬头的第四十一天
    周玄清口中冷笑不止:“怎么?你这么关心阿年, 却也不见你少利用她一点。”
    “叶繁星,我算不上好人, 算不上君子。可我不像你,口中喊着是为了阿年好,其实全是为了自己,我看穿自己的心虽迟了些,可我却从未停止去学,也从未对阿年有过隐瞒,我从来, 都没有利用过她。”
    周玄清看着叶繁星怒不可遏、胸口起伏不定的样子,冷眼旁观:“你这般利用一个女子,你心内可曾愧疚过?你利用阿年,是报复我?还是为了别人?真是好一番君子算计。”
    叶繁星闻言浑身一僵, 周玄清是知道了么?
    恍惚间, 他只觉脸似火烧, 心若炭烤, 转而又觉得浑身一阵轻松,罢了, 都知道也好,他的心思,本就是痴心妄想。
    “阿年是个弱女子,声名胜过一切, 若是真的进了你家的门, 你想过她将来会如何么?你挟恩自重, 可曾想过阿年一分一毫?”
    “我此生,必不会叫阿年做妾的。”
    周玄清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他的心, 早就在这些日子里理的清清楚楚,如今只等接回阿年,和她成婚,一切回归从前。
    不想再跟叶繁星纠缠,周玄清甩袖便出去了。
    叶凡星在屋中怔了许久,他没想到,本已经打算放弃这出失败的戏,可到了现下,事情却又诡异的峰回路转,竟是真的唱成了。
    他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周玄请的背影,嘴角上扬不止,轻轻叹了一句:“我没说错,阿年,就是个有福气的 。”
    收起笑容后,心中满是寂寥,这偌大玉京城,锦绣荣华,万丈红尘,竟是丝毫没有他的栖身之所。
    雅间还有内室,内室里出来个人,叶繁星心头苦笑不止,连忙转身劝解,他将自己与阿年的事和岑缨细细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岑缨,阿年大致在哪,他心里都知道。
    “伯母,阿年与周玄清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您别太过苛责,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岑缨叹了口气:“罢了,阿年那丫头受你颇多照顾,我不怪你。”叶繁星身世可怜,加之他惹人疼爱,她也狠不下心去苛责他。
    又看向周玄清离去的方向,“他也不见得有多好,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我替阿年赎身,哪里会有今天这事,若不是阿年心里有他……”
    她早就出来抽他一个耳光……
    “行了,我要去找阿年了。”岑缨拍拍叶繁星的肩,看出他满心疲惫,“繁星,莫怕,这世上,不怕无情人,最怕有情人,你如今钻了死地,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改变自己的现状。”
    叶繁星苦笑,点头称是,看着岑缨离去。
    周玄清带着云央回了国公府,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云央却说要留在国公府等阿年。
    她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十分明显,周玄清见她脸肿的不成样子,便睨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云央吞吞吐吐半天:“世子,您,您真的要娶阿年么?可阿年的身份,您不介意,夫人和国公爷肯定介意的,到时候阿年肯定会被那些贵夫人瞧不起的,那可怎么办啊?”
    周玄清捏了捏眉心,无奈的道:“放心吧,我知道,不会叫阿年受委屈的。”
    云央一双绿豆眼亮晶晶的,闻言心满意足的转身走了。
    周玄清看着,莫名就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眉头舒展,唇角上扬,带的桃花眼微眯。
    夏日雨后微风徐徐,带着阵阵难得的清凉,屋中阒静无音,唯有后罩房檐下那一串页铃叮叮当当乱响。
    周玄清坐在窗前,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惬意的瞧着院子里花团锦簇,心却早就飞到了别处。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探手在怀中一掏,却掏出一只镯子,这是从阿年手上取下的,方才忘了还给叶繁星。
    谁料窗前突然冒出云央的脸,探手进来,掌心也是一只镯子,瓮声瓮气的道:“世子,这镯子是三公子的,您帮我还给他吧……”好歹她也是出了力的,这点请求不过分吧?
    周玄清看着手中两只一模一样的镯子:……
    此时永城也是雨后初霁,一道弯弯的五色彩虹挂在天际,阿年坐在窗前,托腮细细的瞧着。
    也不知道岑缨和叶繁星如何了,德喜已经启程回去了,阿年写了封信,托他送到岑缨手上,另还吩咐德喜,让世子将那日取下的镯子还给叶繁星。
    楚云这两日不知去了哪里,杜家并未见他踪迹,阿年觉得他应该也走了。
    她算是心愿得成,其实也未受什么波折,一路顺遂,想起从前在周玄宁院子里,叶繁星老神在在说的话:阿年,你是有福气的。
    阿年不禁笑了,她遇到的人,都挺好的,她的确有福气。
    在永城的日子,其实还挺快乐的,杜家的下人都十分和善,并没有因着主人未归就苛待她,阿年在这,只觉轻松无比。
    听到丫头们说杜家老爷回来了,阿年连忙整理妆容衣衫,随着丫头们一起,去拜见周玄清的舅舅,杜安城。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阿年知道周玄清十分尊敬这舅舅,从前还与她说过一次,周玄清内心,也十分喜欢永城杜家。
    杜安城进来时,便接到管家递出的一封信。
    “表少爷身边的小子给我的,说是要我亲自交给您,一定要您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清楚了。”
    杜安城知道德喜,接过信后,随意问道:“那他人呢?”
    “已经走啦,说是担心表少爷没人照顾,害,表少爷那孩子,一般人还真伺候不了。”
    杜安城拆开信,瞧着里头不过几十个字,摇头嗤笑起来:“这小子,长大了,总算有点人气儿了。”
    阿年见到杜安城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她不爱浓妆艳色,穿了一身品月色齐腰交领襦裙,腰间一根苏梅丝绦,坠着一条精致的冰青色络子,乌黑头发顺滑在脑后,瞧着爽朗大方,眸若清泉,很是讨喜。
    杜安城看起来和国公夫人差不多大的样子,通身都是读书人的气质,穿着青衣澜衫,头戴纶巾,面色红润白皙,眉眼带笑,看着儒雅的很。
    阿年连忙走到近前,躬身屈膝行礼,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杜安城解了围:“既是清儿那小子托付过来的,也随着他喊我一声舅舅吧。”
    阿年脸‘腾’的一下,全都红了,耳朵尖都滚烫,细声细气的叫了声:“舅舅,舅舅安好,阿年见过舅舅。”
    杜安城见她羞涩,知道是害羞了,大笑起来:“阿年,不必拘束,清儿说了,让你安心在这住着,莫怕。”
    阿年闻言也抬头,羞赧的笑,屈膝行礼:“是,舅舅。”
    “在这可还住得惯?”杜安城带着她在园子里走,边走边说话,“清儿那小子实在太仓促,阿年,若是有哪里不好,一定要说出来。”
    阿年连连摇头,又连忙点头:“舅舅,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杜安城见她诚惶诚恐的,只是笑了笑,“清儿说,等过些日子便会接你回去成亲,你与清儿,相识许久了么?”
    阿年没想到周玄清留下的信,说的竟是这些,面色羞红,却还是点点头,抬头看着杜安城温和的眼睛,轻轻说道:“嗯,也不算太久,我本来是国公府里的丫头,后来,是世子的侍妾。”
    本以为杜安城会觉得她身份低微,没想到他却了然笑了起来:“哦?这倒不像那小子会做的事儿,不过,比他那父亲强许多。”
    阿年知道他的意思,国公夫人便是他的妹妹,虽说关系破裂,可这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国公夫人嫁到国公府后,一生坎坷,他对国公爷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世子为人雅正端方,秉节持重,此番是因为阿年……”
    杜安城摇头轻笑,笑眯眯的打断了她的话:“这你可说错了,若他真的如你所说那般正人君子,那你在这又算怎么回事?”
    又重新打量了阿年一番:“看来,清儿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了,幸好,他没有随了那个父亲,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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