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吃了嘛。”方年年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沈宥豫为难地说,“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绒花给我。”方年年伸出手。
“拿着吧。”沈宥豫手是送过去了,但手肘后撤,不是舍不得,是想亲自给方年年戴上。
方年年把绒花插在了发髻中,问着李秀秀,“好看吗?”
“好看!”李秀秀说。
沈宥豫憋屈,“……”
明明是他拿过来的,戴上后为什么不问他好不好看?
“戴着还行。”沈宥豫说。
方年年摸着绒花,笑盈盈的,“你选的。”
好不好看,都和你的审美有关。
沈宥豫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对,我选的,好看。”
李秀秀看在眼里,有些羡慕。
她看向表哥,表哥温柔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具体的表示。
李秀秀有些失落,强打着笑容没有带到脸上去。
沈宥豫在表哥耳边轻哼,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解风情。”
表哥抿了抿嘴,知道李秀秀失落什么后他犹豫着看着四周,最后问了一句“哪里拿的”,得到答案后走了。
第26章 看盘(二更) 糖丝黏连,看着就甜……
李秀秀的表哥去寻来了绒花和搅搅糖, 李秀秀笑着接过绒花戴在了头上,那搅搅糖就留给了表哥。
“年年,好看吗?”
方年年伸手扶正了绒花, “好看。”
李秀秀美滋滋的,看向了表哥,心里面甜丝丝。
表哥无奈, 拿着饴糖不知道是放在哪里。倒是他身边的沈宥豫,一手抓着一根竹签, 竹签的两头并在一起,一团琥珀色的糖缠绕其上, 他看着有些乐,就是一时间他不知道这一团糖应该怎么吃法?
不动声色地左右看着, 除了他和李家表哥手上拿着糖,其他人都没有。连个臭孩子都不在, 刚才还吵吵闹闹地跑来跑去,怎么用得着的时候全没了身影?
“竹签可以拉着饴糖, 缠来缠去,饴糖缠连,丝丝绵绵, 玩的就是个意思。我好久没玩呢,能不能让我玩一玩呀?”方年年看出了沈宥豫的心思, 话语间给了他台阶下。
“那你玩好了。”沈宥豫袖手站着,表示自己不要了,“本来就是为你拿的。”现在交给你也是应当。
方年年嘿了下, “那就给我喽。”
嘴上说不要,你眼睛不要舍不得地看呀。
从沈宥豫手里拿过搅搅糖,两根竹签动来动去, 琥珀色的糖绕在上面拉扯成丝、拉扯不断,仿佛一块糖吃来吃去都有那么多。
哄小孩玩的,也是孩子难得的美食
方年年为难,“添妆礼要开始了呀,你就帮我拿着吧,我拿着不方便。”递送到沈宥豫面前后她忽然神来一笔地补充,“帮我吃掉它可以吗?”
沈宥豫要脸,哪怕再好奇搅搅糖的味道,也没有急不可耐地拿过来。“臭丫头,事儿真多。”方年年催了几次,他才无可奈何地拿下了,颇有些当年高祖三番两次推辞帝位的风度。
不过他爷爷推辞的是至高之位,他推辞的只是一团饴糖,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天壤之别,但又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他们探囊之物。
沈宥豫再次拿到了搅搅糖,按捺住勃勃兴致,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两根竹签拉扯着饴糖。
糖丝黏连,看着就甜。
注意到一道视线,沈宥豫倏然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太学表哥。他轻咳了一声,沉着声音说,“她们不吃就浪费了,快吃。”
表哥温和地笑着说,“挺甜的。”
“可不是。”沈宥豫翘着嘴角,“也就她们女孩子喜欢,真是拿她们没办法。”
真是拿她没办法。
喜锣敲响,当——
司仪唱喊,“张家有女,今天添妆,宾客盈门,喜气洋洋。添妆添喜添祝福,宜室宜家宜欢乐,今日是良辰,明日是吉日,诸位都是见证。长凳两条,齐心同力;箱笼一口,同心同德。添妆礼开始,舅舅家的带个头儿,给外甥女添妆喽。”
添妆礼开始了,几个小姑娘从堂屋里涌了出来,中间是准新娘,准新娘羞答答地笑着。新嫁娘张宜和她娘有几分相似,福气团团的脸儿羞出两抹红晕,穿着打扮已经偏向了小妇人,红衣绣锦,站在堂屋阶梯前,在众人友善的目光里羞涩地低着头。
两个腰间扎着红绸的小厮搬上了新漆的长条凳来,凳子上挂着红绸、扎着红花,随后新嫁娘的兄弟搬来了一口漆红的樟木箱子放在上头。
和李秀秀站在人群里踮着脚看热闹的方年年咦了一下,“不是应该她爹搬来箱笼的吗?”
“不知道呀。”李秀秀也纳闷,她看了这么多场添妆礼,鲜少看到兄弟代替爹爹的,又不是“长兄如父”,那是张宜的弟弟。
“说不定有事耽搁了。”
李秀秀摇头,“可这是女儿家的大事儿。”
小姐妹俩看看彼此,算了,不是自家事儿,她们管不了那么多。
围观的宾客中也有小声议论的,大家的疑惑碍不着仪式的正常举行。从准新娘的舅家带头开始,往贴着“囍”的箱笼里放东西。
小盒子小帕子都打开着给来客看个热闹,都是小物件,做个喜庆意思,真正送的礼早在之前就给了。很快就轮到了方年年这些小姐妹,她和李秀秀携手往箱子那儿走,朝着满面通红的准新娘福了福,行了平礼。
准新娘回礼,抓着二人的手说,“今儿太忙,你们来了都没法和你们说说话。”
关系不甚亲近的社友,在即将迈进新生活前夕有了很大的变化,言谈间仿佛她们很熟悉一样。
从无忧无虑的女儿家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家庭的儿媳、一门的宗妇,未来还要成为几个孩子的母亲。成婚的喜悦伴随着对未来的焦灼和茫然,压在心头的紧迫促使人的成长,不管如何,闺阁时的朋友与旁人比,总有着几分别样的亲昵。
张宜以不怎么高明的手段笼络着朋友,笨拙地学习着妇人交际的手段,未来路很长,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方年年没有反感,只是感叹,人真的长大了,有了家庭就不能像过去那样使小性儿。
“你最近有的忙呢,我们怎么能来打扰你。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方年年真心祝福。
“我娘亲说,小姑娘到了婆家就不能够娇蛮任性了,要学会察言观色,学会照顾翁姑,兼顾妯娌。”大概自己要定亲了,李秀秀和张宜忽然有了些共鸣,“会有些辛苦,只要自己做得好、行得正,就不怕他人指摘了。”
张宜眼眶有些微红,微带哽咽地点点头,“下次咱聚会的时候,好好说说话。”
“好。”方年年含笑着说。
没有再多言,添妆礼还未结束呢,她们不敢耽误太多。方年年和李秀秀往箱笼里放上了礼物,看到彼此放的东西,小姐妹两个相视一笑。
她们没有商量却想到一块儿去了,送的都是乌衣镇珍宝阁的发簪,看包装盒子就知道了。
“年年,你送的什么样儿的?”李秀秀压低了声音问,她没有看到方年年盒子的簪子。
方年年说,“你看到那个了吗,银子打的蜻蜓,眼睛上镶嵌了两粒碎红石。”
“我也看中那个。”
方年年惊讶地抬眉毛,“我们不会送了一样吧?”
“没有啦,蜻蜓的贵了半贯钱,我拿不下啦,就买了那个小荷叶的。”李秀秀笑眯眯地说,“我们买的簪子是一对呢。”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方年年买下簪子的时候,沈宥豫吟了一首高祖的诗,他说要买就买一对儿的,才风雅。
她心里头当下就说了,你家高祖让后人无法抄诗知不知道,要不然附庸风雅、传颂一时的说不定换了姓方的……
回了人群里,她们继续观礼,时不时小声说话。忽而人群里爆发出惊讶喧哗,她们两个连忙看向了箱笼那儿,原来是县令女儿往箱子里放了一对儿的琉璃杯。杯子指来长,琥珀色,做得挺精细。
这可是大价钱的东西,在琉璃杯的映衬下,其它东西都黯淡无光了。
佛家七宝就有琉璃,这琉璃方年年觉得就是玻璃,不是什么水晶打出来的精巧玩意儿,盖因为生产力不发达,玻璃制作不易,做出来的成品没法控制。
物以稀为贵,琉璃这才身价斐然,比之宝石还要昂贵。
县令女儿拿出一对儿琉璃杯添妆,虽然杯子就一点点大,但实属珍贵了。
难怪众人喧哗。
县令千金在众人打量、猜测、羡慕的目光里淡然地走回人群,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仿佛出手一对琉璃杯就和拿了一对瓷杯子一样稀松平常。
方年年总觉得她走回人群时,朝着自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但仔细看过去,压根不是那么一会事儿,应该是她感觉错了。
“好有钱。”李秀秀踮着脚往箱笼里看,那对儿琉璃杯已经被丝绒布小心翼翼地盖着了,她看不见。
“挺好看的。”方年年只能这么说,再好看的玻璃杯她都见过,大大小小不知凡几,所以对琉璃杯没有任何惊诧。
还嘀咕着,高祖做了许多穿越者会做的事儿,造玻璃、做香皂、弄水泥……这玻璃的制作工艺受困于当下的生产技术依然停留在原始状态,不然大家都可以用上玻璃杯,整面的玻璃镜子也能够拥有。
可惜了,她一文科生这些都不会,早知道会穿越,就往脑子里硬塞一些知识储备了,比如古法造水泥、造玻璃,古法炼钢之类的,说不定有用处。好可惜,她只会腌咸鱼。
“喜欢琉璃杯?”李秀秀去和她表哥说话的时候,沈宥豫不经意地提问。
方年年说,“不喜欢。”
沈宥豫正琢磨自己私库里有什么样儿的琉璃杯呢,听到方年年说“不喜欢”,私库的门咔嚓就关眼前了,差点儿砸了他的鼻子。
“琉璃灯罩好看,蒙在灯上,也亮堂。”方年年没想那么多,她说出了自己想要的,她去京城的时候看到过,嫌弃太贵就没买。
咣!
私库大门亮堂堂在眼前打开,沈宥豫咳了一下,心说:这东西自己有!没有,也要有,拿出来在臭丫头面前显摆显摆,她要是软语求自己几句,就送给她。
送给她……
……
添妆礼之后就是宴席,他们四个一起行动,端着盘子吃着流水宴。
流水宴不是流水席,两者有天壤之别,流水宴是从高祖那儿传来的自助餐模式,因人流如潮,故而得名流水宴,是大齐非正式宴请中最流行和时髦的方式。
有把流水宴设在花园里的,也有设在长廊下的,也有设在屋内、置于博古架前的,各有各的优缺点。最妙的就是三五亲朋边走边拿着自己喜欢的吃食,然后找个喜欢的地方坐下边吃边聊,非常轻松惬意,不像正式坐席那样拘谨。
张家的流水宴设在了花园里,一字排开的雕花长桌沿着花园的小路摆着,提供的基本上是冷餐,漂亮的小点心(包括方年年做的喜饼),各色冷盘、果盘、瓜果等等。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外乎是看盘了,也就是看菜,放在那儿让人看的,不是让人吃的,谁去拿了吃反而贻笑大方喽。
看菜分别是枣糕、髓饼、胡饼、环饼,枣糕一看就知道是什么,髓饼是羊骨髓做的馅饼、胡饼是芝麻饼、环饼是麻花。它们一层一层堆着,堆出了一座小山样儿,彰显的是主家的财力和待客的诚意。
沈宥豫半个眼神都没有给看菜,拉着方年年去了喜饼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