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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颗血莲子引来无数人觊觎,明里暗里向楼家施压的不知凡几。究竟是谁杀了楼家人,已经成谜,张猛等人只是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的,是楼家倾覆的帮凶。对了,当年混元牵魂手张猛,也就是张县丞,清风手陈令,就是陈盟主,空音寺妙法,桃花山沈念,他们口中魔教那位,还有知会儿,他们是江湖年轻一辈中出色人物。知会儿身份神秘,我不知道他现在是谁,没想到在宫里当太监?”
    沈宥豫喝了一口汤润润嗓子继续说,“他们从百晓生那儿得到了消息,知道楼盟主有意千金售出血莲子,就结伴过去,却撞见了楼家正被血洗。我听长辈说,血洗楼家的人穿着黑衣,不露形容,武功身手看不出来路。”
    “那是武林的盟主,他们竟然能做到见死不救?”
    沈宥豫摇头,“长辈说他们五人产生了分歧,最后谁也没有出手搭救,吃素念佛的大和尚也不例外,反而成了楼家灭门的帮凶。事情过去近二十年,除了当事人,我们能了解的很少。楼家已经没了,他们五人从楼家禁室中带出五个盒子,约定好那时那日的事情谁也不再提起,就各自离开。那五个盒子里究竟是什么,只有各自的拥有者知道。”
    “以前只当楼家是药王谷后人是道听途说,第三颗血莲子从未面世。陈令逼着张县丞交出盒子,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沈宥豫补充。
    方年年脑海中已经铺展出当年五人分别时的场面,二十年过去,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都成了中年人,有人退隐江湖、有人身居高位,有人淡泊一生、有人神秘莫测……朝廷一纸令书,逼得他们重新面对过去。
    现如今,五个人中,已经有四个在京城或者京城附近,妙法大师在观音寺一直没有走,混元牵魂手成了张县丞,焦头烂额的陈盟主风尘仆仆而来,拿不到张县丞的盒子誓不罢休,为此不惜杀人。
    还有一位知会儿更是在京城的核心处,五人中的最后一人不知道会不会入京。
    身为小小普通人,忽然就有了参与大事的沉重感。
    赶紧吃一个馉饳儿压压惊,方年年蘸多了辣子,辣得嘶嘶。
    “喝点儿汤。”沈宥豫忙说。
    “烫。”方年年小小地吐着舌头,哈着缓解辣度,“吃了更辣。”
    沈宥豫视线在粉嫩的舌尖晃了一下就非礼勿视地离开,目不斜视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小街,普通的热闹、平静的喧哗,正店里传出了说书声,脚店里的散酒飘着香,货郎挑着担儿唱着词,卖着两三头绳、四五麻团,垂髫儿童舞着棍子蹦跳着过去。
    这是市井,是普通烟火。
    沈宥豫忽然有些落寞,他说,“江湖的事儿就这些,不过是打打杀杀,你家开店的,注意些,不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方年年秀眉动了动,有些疑惑沈宥豫怎么突然这么说。“我家开店十多年了,这些我懂。”
    “哦。”
    沈宥豫垂下眼,低声地说,“我要走了。”
    周遭的喧闹仿佛一下子就停了,竹架子搭着的遮阳棚投下了暗影,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桂花的暗香。难道是时间穿越了?一下子回到了沈宥豫刚来的那个夜晚。
    方年年手指不自觉地戳了戳桌面,“要走了呀,好突然。”
    第30章 衔蝉的猫粮   他脑补了一出大戏,自己深……
    沈宥豫小声地说, “是啊。”
    声音小小的轻轻的,平静得就像是怕惊扰了停在槐树的两三只雀鸟,生恐它们离开了, 槐树就变得寂寞。
    他用眼角余光紧盯着身边的姑娘,不想用全眼看,显得自己多在乎一样, 他本来就不在乎,是这姑娘舍不得自己离开!
    沈宥豫正襟危坐, 犹如身在明光堂和阿父对话,余光巴巴地看着, 看到方年年用手指戳着桌面、看到她樱粉色的唇儿抿紧、看到她两道细细轻眉微微皱起、看到她黑耀耀的眼睛里晃过茫然……
    他心中的地平线开始起伏连绵出巍巍青山,高兴如灼灼太阳挣脱而出, 炫目出灿烂光华。
    原来喜悦是这样。
    方年年看过来,沈宥豫在她注意到前视线溜走, 看向对面,挑着担儿的货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有两三年轻小娘子围了上去,她们二十几许的年纪,辨选着绒花、篦子、牙刷……白色马鬃毛用暗法镶嵌在竹制柄子的牙刷, 货郎要价三十文,几个小娘子看中了嘴皮子利索地还着价, 最后二十五成交。
    他听见了外面的叫卖声、听到了一来一往的还价声、听到了面团砸在案板上的啪啪声……他为什么没有听见方年年的说话声?
    沈宥豫抿了抿嘴,严肃地移动视线落在了方年年樱粉色的唇上,因为吃东西, 口脂掉了一些,露出水润的唇色,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她在说什么?
    耳朵里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声音, 干扰了自己听她的话。
    她究竟在说什么?
    沈宥豫暗暗地吞咽了下唾沫,视线悄然落下,落在了自己放于桌边的手上,一只白嫩的小手轻盈地落在自己的手上,白嫩而纤长的手指、粉嫩润泽的指甲、和暖干燥的温度……自己手上那块皮肤麻酥酥的,犹如内力灌注了进来,直溜溜地蹿进了心里。
    她的手指竟然那么细……沈宥豫心里默默地想着。
    方年年担忧地看着沈宥豫,这人怎么了?神色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呆愣,自己说了半天他没有半点儿回应不说,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
    难不成手上长倒刺了难受?方年年用手碰了碰沈宥豫的手,那修长有力的手竟然哆嗦了一下,像是发了寒症。
    不会是拉肚子的毛病还没好吧……
    方年年无奈地摇摇头,叮嘱着沈宥豫,“你以后千万别吃奶制品,你这是乳糖不耐受,这个你知道吧,高祖皇帝在《平生不爱吃二三》上写过的,我也是前两天翻到这本书看到的。你和他一样,乳糖不耐受,不能吃牛奶,吃了就闹肚子。”
    来了不过十数日,突然他要离开了,竟然有些不适应,方年年反思是不是自己的生活太单调了,所以少了个人都觉得不习惯。
    她笑了笑,不过是一时的不适应,等人走了过个两三天她就习惯了。就是血莲子怎么办?沈宥豫肯定是不会放弃的,想到了取出来的办法肯定会来找自己。
    想想自己也是幼稚,竟然想出留个陌生人在家给弟弟以示典型的教育。还好沈宥豫不是坏人,不然就给家庭带来许多麻烦,以后肯定不这样了,免得横生枝节。
    “喂喂喂。”方年年伸手戳了戳沈宥豫的肩膀,满脸惊讶地看到沈宥豫一哆嗦,“你怎么了?”
    沈宥豫沾沾自喜,她在乎自己,不舍得自己走。“没什么,我春天的时候去了江南舅家,看望外祖父,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回京。”
    “是啊,你连中秋都没有回家过。”方年年有些抱歉,耽误人家回家尽孝了。
    “家中子女多,彩衣娱亲做的极好,中秋家宴少我一个无所谓。我母妃……非要我做做乖顺的儿子。”沈宥豫虚了一下,差点儿说漏嘴,要是表明了身份,臭丫头变得拘谨就不好了。
    “我可不喜欢,她一天天地就围着母亲转……哦,我是侧室生的孩子,你不介意吧?”
    淑贵妃代掌凤印、协理后宫,偷偷地说句大不违的话,她是有实无名的皇后。但贵为贵妃又如何,依然不是正式发妻,所生子女终究是庶出,放在民间就是妾生子,帝王家总是有些不同罢了。
    方年年纳闷,问自己介不介意干啥?“没什么啊,你是你,和你的身份地位出生有什么关系。”
    她安慰着,身为庶子在家里肯定也不容易。中秋节不回家都没事儿,估计不受宠。
    沈宥豫心中大定,“这么久不回去了,阿娘惦记,我要回去一趟看看她,让她看到我全须全尾的,她就放心了。等处理了家中事儿,我就回来。”
    “你还回来?”方年年不可置信,不会吧,回家几天就要回来,他干小二上瘾了啊?!
    瞧,她是多么惊喜和激动!
    沈宥豫按捺住内心的得意,笑着说,“嗯,最多半月,十天……估计五六天我就回来。”
    不能让臭丫头相思苦,漫长等待。
    方年年,“……”
    为了血莲子真是不容易,富家公子哥不当,跑乡间小茶馆来当个跑堂小二,这份孝心天地可表。
    既然要走了,不管走几天,说不定事情一耽误就不回来了。方年年打开提包,拿出锻花面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角银子出来,放在沈宥豫的掌心上,这手不知道怎么了,摊在那儿不收回去。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在我家当了小二这么几天工钱肯定要给的,对吧。还有这个药你拿着,大牛叔配的,你的肠胃可经不起折腾,要是有闹肚子就吃一颗,很灵的。这是消食丸,你吃东西也太不注意了,喜饼能吃那么多嘛,小心涨肚子。还有这是……”
    方年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么多要叮嘱的。
    沈宥豫的嘴角翘起来就收不回去了,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槐树上形单影只的麻雀,看你叽叽喳喳地欢快,最后还不是扔下你独自儿一个飞走了!
    他看着方年年身前的提包,丁香色的小提包上绣着锦鲤,别致又好看。他忽然有了个想法,想法一旦落地生根就去不掉了,“你把提包给我吧。”
    我身边有个你的东西,也是你的念想。
    他听到自己心里面说着,太善解人意了!
    方年年,“!!!”
    随即立着眼睛看沈宥豫,竟然觉得散碎东西太多,拿在手上不方便,要霸占自己的包?
    黑耀耀的眼睛里流光溢彩,看她多高兴!沈宥豫觉得自己做对了。
    眼巴巴的,原来沈宥豫藏着少女心,真是不容易。
    方年年明白了,这就和现代有些小哥哥喜欢芭比娃娃一样,偷偷摸摸地收藏,一本正经地喜欢,被发现了就说是家人的。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不容易,方年年大方地给出自己的包,里面的散碎银子和私人物品拿出来塞进袖袋里,“给你。”
    “嗯。”沈宥豫郑重地接过。
    说再多,决定的要离开终究要走的。就像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曲终人散终究要分开。两人走走停停,最后停在十字路口,方年年要向左走了,和大牛叔约定好在曹家果子店的门口碰面,大牛叔来镇子上办事,早晨一起来的,下午当然一起走。
    方年年指指东面,“我要走了。”
    沈宥豫点头,“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方年年,从臭丫头的眼中看到了不舍。
    心里面沉沉,脚步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东。
    自己要是此刻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让她看着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酸涩的感觉爬上心头,这对姑娘家太残忍了。
    沈宥豫果断说,“你先走。”
    方年年莞尔,“好。”
    她转身往东边过去,走出一丈远,方年年回头看到沈宥豫还在那儿站着,高大挺拔的俊秀青年穿着粗布衣衫站在人群中难掩光华。手上提着一个女儿家的小提包,看着有些滑稽,方年年笑着挥手,轻声地说,“再见。”
    说完,方年年转过身轻快地离开。
    沈宥豫看着方年年俏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前,他想自己应该是跟着方年年离开的,但事实上,他的脚牢牢地定在地上,一动没动。
    “主子。”沈其神出鬼没,鸟悄着出现,试探性地喊着。
    冷不丁地面对殿下阴沉沉的脸,沈其吓得缩回脖子,哀叹自己当个手下太不容易了,从小跟着殿下长大都没有摸清楚他心里面想着什么。
    沈宥豫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得意洋洋。
    沈其,“……”
    殿下不会是在乡下地方待久了,脑子待出问题了吧。
    沈宥豫敛起笑容,淡然说,“留个人在茶寮那里,再留几个守在她的身。”
    “是,属下一定派人看紧方家。”
    “什么看紧,是保护,江湖人太多,来来往往的多不安全。”沈宥豫呵斥。
    “是是,一定全力保护方家,保护方姑娘的安全。”沈其果断改口,想着自家殿下说不定情根深种了。难不成方姑娘已经和殿下互通情意?不对啊,他在暗处冷眼瞅着,方姑娘没有半点儿面对情郎的娇羞。
    难不成他一单身汉,不懂这些?
    沈宥豫满意地点点头,“去张家。”
    沈其退后半步,“喏。”
    跟沈宥豫分开,方年年开始还有些老大不适应,毕竟身边有个大活人不见了。走了一会儿就脱离了乱七八糟的情绪,沿路看着东西。
    大齐商业发达,高祖注重商人经济与农业经济并重,商人地位在本朝有了很大的提高。当今登基后,沿用旧制的基础上略有修改,还是劝人守在乡土、安分种地,为此市井设有税台,行商都要交税。
    不过税率不重,行商依然很有赚头。
    商业发达,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曹家果子店离着牛马市不远,街上渐渐就多了叫卖猫儿狗儿的小贩,不时有人付了几钱银子,外加一包红糖或者一包盐,聘了猫儿回家。买狗子没有这么多手续,看中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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