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炳说了,方奎一家要出城, 他明日得空了亲自护送。
不过,有沈宥豫在, 已经无需陈炳从任务中抽身出来,平添别人猜忌。
看到沈宥豫手腕受伤了, 塔娜竟然很着急,仔细问了有没有伤到经络、流血多少、伤口大小等等,末了说:“你要是有空就跟我们家去一趟, 让大牛给我看看,他治疗跌打损伤最后一套, 你这个伤口用上他配置的药,不出三天肯定好差不多了。”
“嗯嗯,婶婶说的是, 你们出城的时候我跟着回去就是了,好久未去茶馆,很是想念。”
塔娜谦虚, “就是乡下简陋小地方,哪里值得你这样惦记的。”
“塔娜婶婶做的早点,我走了那么多地方,是吃过最特别的、最印象深刻的,就这一点,小茶馆就让我魂牵梦萦。”沈宥豫温文尔雅,笑容纯良,还很谦虚内敛,看起来就是个事业有成、家世优良、品貌一流的小伙。
塔娜顿时惊讶了,看沈宥豫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小伙子,你很有眼光啊。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等回家了,我给你做,就做我拿手的面饼子,一个不够,吃两个。”
沈宥豫强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温良地点头,“嗯。”
还没吃,估计腮帮子就开始牙疼了,胃里面也开始不舒服。
娘亲做的面饼可是能够当防身武器用的……方年年偷偷地笑了,凑到爹爹身边想说啥,但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上辈子她可以调侃着说:妈妈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喽。这辈子不行,女孩子家家还是要矜持一点,她要是说了,她爹估计能够直接给沈宥豫一个爆栗子,没看就现在嘛,既关心又漠然的,岳丈若即若离的态度表现得非常明确。
“爹,我见到那个人了。”方年年轻声说。
方奎虽早有准备,但听到女儿这么说,依旧眉头一紧,“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嗯。”方年年点头,仔细地说起了见到那人的经过。
听闻那人说知道塔娜还活着,方奎心中闪过了然,塔娜直接笑出了声。
方年年看向娘亲,沈宥豫也是,那个笑容绝对称不上是喜悦,有些嘲讽、有些料定、还有许多他们看不懂的情绪在内,两个人看看彼此,轻轻摇头后挪开了视线。
他们在陈家的厨房里,外面有大号的黑塔蹲着,陈家两个老仆远远瞅着厨房的动静,不敢靠近。
老婆婆瘪嘴,“那是哥儿说的,啥啥巢吧。”
老头子说:“鸠占鹊巢。”
“现在柴可贵了,我平时做饭都紧着用,今儿个他们一来就用掉了小半捆,真是败家。”
“咱老爷是将军,俸禄高……”
“你懂啥,老太太说了,要攒着,给哥儿娶亲、给姐儿出嫁用的,不能够随便花。不知道那个是哪家公子,看着真是俊俏,要是咱姑娘找一个这样的,就好了。”
老头儿摇摇头,听到扣门声,背着手走了过去,开门竟然看到了自家哥儿,并哥儿的两三个同窗,原来他们跟博士请假,山长允了后就携手来到了京城,看千元节的热闹的。
第122章 一栋小屋 房子狭窄成这样,还是将军之……
门口传来了动静, 站在门口和蹲着的黑塔大眼瞪小眼的沈其朝那儿看了一眼,眼神淡淡的,和沈宥豫如出一辙, 真是跟什么相处时间长了,就是什么样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沈其看到陈家公子身边跟着的人挑了挑眉, 没想到是李秀秀的表哥。因为攀龙附凤的心思太强,约定好的婚事作罢, 李家表哥还说李秀秀粗俗粗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笨丫头, 和她成亲一点助力都没有不说,还毫无生活乐趣……
好好的女儿家被如此诋毁, 李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李叔当年可是混江湖的, 黑的白的手段什么没用过,撕撸开亲戚这层关系, 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李家表哥掩面离开太学,和太学博士谈好的婚事告吹,读书人的斯文声明扫地, 等等等,就知道李叔做了什么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毁了一个功利心十足之人的前途才最可怕。
当然,这里面还有沈宥豫的推波助澜。
一个小小的太学生还犯不着端王多费手段,不过一二吩咐, 剩下的都是沈其去做的。谁让这个李家表哥对不该动心思的人起了非分之想,嘴巴上不把门,什么都在外面说。
没想到太学混不下去了, 竟然跑去了棋山书院,沈其玩味地碾碾手指,这小子还挺有门路。
“看什么!”沈其不爽地睨了黑塔一眼,巴巴地贴上来,一个来路不明的怪人。
沈其心里面有点酸,一个来路不明的怪人竟然得到了方姑娘的青眼……方姑娘都没有说过要给他专门做点好吃的,可是黑大个得到了。
黑塔平静地收回了视线,他蹲在地上就像是一只沉默的黑熊,看似笨重,实则力量蓬勃。
靠在廊柱的沈其和蹲在地上的黑塔同时看向了影壁那儿,陈家公子还在和自家老仆说话呢。
陈家公子,“祖母休息下了就不要打扰,她觉轻,被吵醒了就很难再入睡。”
老婆婆点头应下了,忙不迭地问陈家公子可肚子饿、可要吃些什么、可要休息、可要洗个澡等等。陈家公子一一回应了,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老婆子还要再问些什么,被陈家公子打断,“婆婆,我带同窗一道来的,麻烦你把客房收拾出来,大家乱了一天,想早点休息。”
老婆婆听了露出为难和懊悔的神色,“早知道哥儿要带着同学回来,就不……”
她家老头子拽了拽她的胳臂,让她不要说出得罪的人话。
“什么?”
陈家公子问。
恰在此时,陈家公子听到了动静,是厨房传来的。自家院落就那么点儿大,他本是一眼就能够收入眼底,现在看向厨房那儿,却惊讶地发现厨房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人,一个方正大脸,一个满面黢黑,陈家公子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刚才他一点都没有看到?看向了站在身边的两个同学,他从他们的眼中同样看出了惊讶。
“阿婆,他们是?”
老婆婆说:“老爷的好友及家眷来了,正住在咱家,占了客房。这咋整,家里面腾不出更多的地方,要不我让老头子用柴板搭出一张床来,今晚勉强可以凑合着。”
陈家公子眼中划过些许尴尬,但没有不耐烦地出口反驳,“这样吧,张郎、顾郎睡我屋里,我悄悄去祖母房间的塌上睡。”
有位同学脸上露出嘲讽,还是将军的儿子呢,比不上他一个县令之子,家里面竟然局促成这样,稍微多个人就转不开身了,啧啧。
“不用麻烦了。”
厨房那儿传来了声音。
第123章 一碗汤面 那个姑娘,温柔可爱。
陈家公子看过去, 看到一个普通人。
他当下摇头,不,不是普通人。
这人眼神内敛、气质克制, 看似普通,但举手投足透着信服和威严,就像是自己幼时父亲口中提到的气定神闲的大将军, 每每说起大将军,父亲总是眼神向往、心怀恭敬, 幼时的他总觉得那那就是父亲故事中的人物,现在看到这人, 忽然就觉得故事变成了现实。
“伯父。”
稍微一想,就知道出现的人是谁, 就是婆婆说的父亲好友,陈泽上前见礼。
方奎回礼, 笑着说:“贤侄无需麻烦,我们不留宿。”
“老爷交代了, 让我等照顾好方大爷一家。”老婆婆藏不住心思,立刻就囔囔了出来,“方大爷要是离开了, 老爷回来要责怪我们的。”
“陈炳走时我就与他说过,不需要担心他回来会怪罪你们。”
“那行, 那家里面就住开了。干嘛!”老婆婆竖着眼睛看一直扯自己袖子的老头子,“衣服都要给你扯坏了,今年新做的。”
他们夫妻随着陈家发迹, 在京城住了多少年了,依旧改不掉当年乡间的习气。因为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答应了要给无儿无女的他们养老, 慢慢的在家中的地位有些不同来,陈泽脸上露出不悦,看了老头儿一眼,让他把喋喋不休的老婆子给拉了下去,自己和父亲好友告罪。
本来是准备住在陈家,但沈宥豫来了之后说了几句,把妻子哄得很高兴,当下就同意了住到沈宥豫北苑的事儿,方奎现在提出来也正合适,也就婉拒了陈泽的多番恳留,只待一家子吃完了东西就准备走。
“阿爹,我准备的多,不知道陈公子和同学愿意尝尝吗?”
厨房里传来了脆生生的声音,听着悦耳,似山涧清水潺潺流过嫩黄迎春,一下子就温柔了起来。
陈泽下意识看向厨房,只能够透过蒙着窗户纸的窗子看到朦胧的身影。
方奎就问陈泽要不要尝尝家女做的宵夜,不过是寻常手擀面,不登大雅之堂。
陈泽回绝的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那就麻烦了。”
“真是脸大。”
沈宥豫听到外面的声音后说。
方年年给他的碗里面加了个大鸡腿,“吃。”
“嗯。”沈宥豫立刻高兴地开吃。
不过是简单的鸡汤手擀面,由方年年做出来、又捧在了沈宥豫的掌心里,立刻就多了大雅之堂的感觉,好似这不是一碗鸡汤面,而是一碗放了金箔的豪华鸡汤面。
面条是手擀的,鸡汤是现煮的,慢慢冬夜里吃上暖融融的一碗,顿时就消了寒意,温暖流入四肢百骸,倦怠也一扫而空。坐在厅中的陈泽时不时向外看,当看到方家人收拾了东西要走时,他立刻就走了出去,榜前帮后,然后他就看到了温柔声音的主人,果然和想象的一样漂亮动人。
不仅仅是皮囊的美,陈泽听着她简单的两三言语,看到了一个柔和善良的灵魂。
挽留的话一车一车地说着,陈泽绞尽脑汁,说干了嘴,就是没办法将方家人留下。
站站在门前,陈泽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怅然若失。
沈宥豫暗地里指使沈其动作快点,再快一点,彻底离开了陈家他心里面还怄着气,竟然有人无视自己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年年,真想把那人的眼珠子抠出来!
话回陈家,陈泽失落地走回了家,看到了张郎。
“看上了?”张郎调侃。
陈泽被识破了心事,立刻佯装愤怒,慌乱地说:“休要胡说,事关姑娘名节。”
张郎嗤笑,他经由从太学退学的变故,性情变了许多,已经沉不住气,他看着慌乱的陈泽,更加嘲讽。等着出人头地了,什么将军的公子哥儿,全都看不上,还有那等乡下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纳入房里当个宠儿,要是他心情好了,就给个名分,要是心情不好,就随手赏了别人。
这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每人说皇子不可以有私产,但王爷的私产也不乏被人盯着的可能性,沈宥豫免得节外生枝,就带着方家人来到沈家的产业的。
京都居大不易,拥有带花园的宅子不便宜。
这宅子虽说不大,但装得精致典雅,角角落落里透着江南的水秀和精致,也就是晚上了看不大出来,要是白天看,一定能看出美丽,而不是现在的幽静。
白天晚上经历了那么多,早就累了,到了别苑,没太大耽误,大家就洗漱睡下了。
第124章 一张巧嘴 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她来呢……
小楼冬风, 听了一夜雨。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奇怪,雨水较往年多了许多。
雨后, 温度又下降了不少。
掀开被子不过须臾,冷飕飕的寒湿气就往怀里面灌,方年年躺回了被窝里, 双手捏着被头,眼睛茫茫地看着床顶, 不想起床的心思在盘旋、纠结、缠斗……脚丫子在被窝里找着,划拉了半天才找到了半夜被揣进了床深处的汤婆子。刚碰到, 脚丫子就缩了回来,她的眼睛再度茫茫地眨了一下, 汤婆子凉了……
寒湿的潮气染上了被子,唯有自己身周的寸许地方是温暖的。
听着外面滴答滴答的水珠滴落声, 方年年拉起了被子,不想起床的心思更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