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嫦偏偏一个重心不稳,在庵主脸上被猫抓的爪印上按了一下,痛得庵主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死丫头,连你也折腾我是不是!”
静嫦捂着脸摇头:“我错了,庵主。”
庵主哪里肯理她,劈手夺过她手中的药罐自己上起药来。
静蕴乐得看静嫦吃瘪,庵主受气,当下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我就说那院子邪乎得很,庵主您不信。”
“用你啰嗦!什么邪乎,只不过是两个死丫头的鬼把戏罢了!那院子邪乎,就让她们两个出来弄她们!”庵主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深沉,刚才险些被青椒掐死的后怕让她只想报复。
“娘,要弄你去弄吧,我是再也不敢了。方才我险些被吓死!”余晟听庵主说还要往那院子去,忙推拒。
“你刚才跑的倒很快。”庵主冷哼。
“我太怕了,娘,儿子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余晟缩了缩脖子,“娘,算了吧。”
“算了?怎么算!现在咱们想算了,那边也不会轻饶!”庵主将头发撩起,脖子上是锁链一般的淤青。
剩下三人均大惊失色:“这是!”
“青椒刚才差点将我掐死。”庵主放下头发,冷冷看向余晟。
余晟眼神躲闪,对刚刚自己扔下老娘先跑的行为有些讪讪的。但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先跑再说。
“你以为我们现在放手,日后那主仆就能放过咱们不成?”庵主指着脖子,“我可是险些被掐死了!”
一片沉默。
青椒能险些将庵主掐死,可见气怒。纵然他们走到这一步后悔了,可青椒又如何会放过他们?
是啊,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
青椒一夜未眠,第二日起来时眼下挂了重重的乌青。
祝星依旧穿着阔袖黑袍,衬得她肤白胜雪。见青椒恹恹的,她抿了唇笑问:“没睡好吗?”
青椒点点头。
今早上没人过来送饭,好在昨夜祝星便提点过她,让她将剩下的饭放好。因此早起青椒将饭在锅中添油重新热了热,倒还是很好吃。
二人用了饭,祝星照旧坐在桌前看书,青椒不安地在房内走来走去。
“小姐,你说他们会不会一会儿就过来报复咱们了。”青椒惶然。
“□□,他们还是会顾忌几分菩萨的。”
“为什么他们到晚上便不顾忌了?”
“因为晚上有夜色做掩护,做什么都不奇怪。”
“那他们怕的不是菩萨,是太阳啊。”
“也没错,因为做的事见不得光。”祝星翻了书页道,“不论菩萨还是太阳,都不过是他们为保心安的慰藉,以为自己可以欺天。实际呢,天不可欺。”
青椒似懂非懂:“好生深奥。”因为被祝星的话吸引,她忘了之前自己的害怕。
祝星见她有事琢磨不再多心,再度低下头去认真看书,丝毫不将庵中山雨欲来放在心上。
……
“回禀圣上,臣无能,靖王身缠之痼疾臣见所未见,实在是……束手无策啊。”太医院掌院以头贴地,跪姿标准。
当今圣上微服出宫,穿得很是低调,乍一看与京中那些富贵人家的老爷一般无二,但气势非凡,让人不敢直视。
皇上闻言悲恸不已,一掌拍桌:“陈太医,你可是太医院中医术最精湛的,又在外游方数年,无论资历还是经验,天下无医能出你右。你再替豫儿瞧瞧,你该有办法的。豫儿是朕皇兄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若有什么差错,朕还有何颜面在百年之后去见皇兄!”
陈太医苦笑:“皇上,臣无能。”
宗豫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失落,又很恰巧地被皇上捕捉到。他抿了抿唇,神情如常:“皇叔待宗豫已经尽力,此事不可强求,还请皇叔放宽心。”多么懂事而无辜。
皇上的眼角都红了,身边的大太监忙劝慰:“您要保重身体,不可太过悲伤啊皇上!”
宗豫跟着劝:“皇叔,请以身体为重,万万不可为了宗豫气坏身子,不然宗豫就是国之罪人了。”
皇上一叹:“豫儿,你放心,朕会继续广招名医,一定会将你的病治好。”
“都是天意,您不必太过介怀。”宗豫乖巧地笑。他本就是苍白羸弱的少年,如此作态更让人心折。
皇上亲手给他掖了被角以示圣宠,而后又嘱咐了靖王府上管家好好照顾靖王宗豫,这才离去。
不过多时,小太监端着药进来,很是恭敬。
“王爷,您的药,趁热喝了吧。”
宗豫温吞地笑:“有劳。”他接过药一饮而尽,身边伺候的福寿递上帕子供他擦嘴。
小太监将药碗放回紫檀木盒中,告退。
福寿确定人走远,这才小心地将窗台上的盆栽端了过来。
宗豫将方才饮下的药汁悉数吐了。
福寿将盆栽放了回去。
圣驾只是离了靖王府,并未起驾,马车在靖王府外停着。
不多时,靖王府中出来了个样貌极其普通的婢女经过马车。
马车车夫在婢女走后转身进了马车,而后出来驾车。
圣驾终于离去。
“皇上,靖王很爽快地将药喝光了。”大太监笑眯眯地说,“靖王如此惜命,肯配合着吃药。”
“听话就是好孩子,好孩子能活得更久。”皇上轻叹,“可惜,他是皇兄的孩子。皇兄九泉之下一定寂寞得很,朕为了孝义,还是该早些让他下去陪伴皇兄。”
“皇上仁义。”大太监溜须拍马脸都不红。
皇上叹气,顺理成章地收下赞美。
……
日薄西山,丹霞赤色。
直到现在,整个院子也无人问津。庵中一片冷清,仿佛寂寥无人。
祝星侧目瞥了窗外一眼,将书卷放下。她冲着惶惶不安的青椒一笑:“别怕,上天站在我们这边的。”
青椒虽不知祝星的底气是什么,但被她的笃定所感染,渐渐安定下来。
小姐是受过神仙点化的人,上天自然是该帮着她们的。
“风筝。”祝星轻声吩咐。
青椒取了风筝来。
祝星端详了风筝一番,将之放在桌上,而后认真地看着青椒:“晚上发生了什么,都要紧跟着我。”
青椒重重点头:“我跟着小姐,寸步不离!”
祝星笑笑,转身到妆奁盒处,拿出一只银钗来。银钗并不贵重,握在手上冰冰凉凉。她将银钗递给青椒,从容道:“一会儿放风筝放一会儿,晚些时候让风筝落到院外。”
“落到院外?”青椒讶异。
祝星颔首,娓娓道来:“届时你便去闹,要取那个风筝。”
“她们若不理睬我们呢?”
“那就将房子烧了。”祝星轻描淡写,“玩笑而已,她们若不理睬,你就以钗为交换,哄她们同意。”
“是,小姐。”
“到时候旁事不用你管,你只要跟在我身后就好。”祝星微笑,“要跟紧哦。”
“嗯!”青椒握拳。
“先把风筝系在外面的柱子上,让它飘着。然后……”
“是。”青椒照办。
祝星折回床前将床上呼呼大睡的黑猫抱起,眸光温柔地将之抱在怀中。
还是放在自己以眼皮子底下最安全,免得小猫担惊受怕。
虽然带着他有些牵绊手脚。
祝星侧目向窗外看去,青椒已经将风筝系好,风筝在天上飘着,看上去显眼极了,和晚霞交相辉映。
“庵主,傻子又放风筝了。”静嫦在院中扫地,看到西边院落扶摇而上一只蝴蝶,惊得手中的苕帚都拿不稳,忙跑进房内传话。
房间里是庵主、余晟和静蕴三人。
余晟和庵主相对而坐各怀心事,静蕴拿着块破布擦桌子。
“什么风筝?”
“那丫鬟又带着傻子放风筝,跟没事儿人一样!”
庵主和余晟互看一眼,从矮榻上起来向院子内走去。顺着静嫦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那只很招眼的蝴蝶风筝。
“你去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庵主才不信青椒那丫头这时候能有放风筝的闲心,可别是在捣什么鬼,更别想扰乱他们原定于晚上的计划。
“是,庵主。”
静嫦在心中骂一番祝星和青椒,将苕帚一放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刚接近西院,静嫦就听到了里面的笑闹声。她暗暗骂了一句,朝着门去。
真是一对儿傻子主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知道她们只是放风筝,静嫦便打算回去了。外面实在冷得很,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她刚转身,天上原本飞得好好的风筝便落了下来。
好巧不巧,风筝落在她身侧不远处。
接着院内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院子门被剧烈地拍打起来。
静嫦眉头一皱,拔腿欲行。
“有没有人在啊,谁能帮我把风筝捡回来啊!”
静嫦冷笑,还风筝,晚上有你们好受的。
“小姐你别急。”
静嫦笑得更开怀,看来那傻子没风筝急了,开始惹麻烦了。
“谁能帮我捡一下风筝啊,我……我用银钗交换!有没有人啊!”
静嫦的脚步一顿,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