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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作没看到他袍袖和蔽膝上的龙纹、宗彝、藻火等图案,惊诧问道:你是谁啊?
    脆朗朗的询问,蕴着我故意的未脱稚气的童音。
    拓跋轲长眉一挑,唇角已扬起:你不知朕是谁么?
    我恍然大悟地张了嘴,向后退一步,往案上一按,将未用完的朱砂打翻,倾倒在手上,又忙缩回手来,一边忙乱地在衣衫上擦着,一边跪下身去叩拜:宝墨拜见陛下!
    拓跋轲上前,伸出手指,勾住我的下颔,抬起我的脸。
    手指与我皮肤的陌生触感,第一时间让我头皮发炸。我毫不犹豫伸出自己满是朱砂的手掌,惊骇地拉开他的手。
    满手的殷红,很不客气地印在他的指掌之间。
    他倏地缩手。
    我已惊怕地站起,直往后闪着,躲到yīn暗的帘幔角落中,啜泣着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凝视着自己手上如血的殷红,一脸的哭笑不得,然后自己取了帕子来,慢慢擦拭着,说道:朕不怪罪你,出来吧!
    我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生生将自己迫出泪来,愈来愈深地藏到幔子中,颤着声音道:我我不敢
    他皱了皱眉,缓缓走了过来,扯开幔子,高大的身影立刻将我全然挡住。
    这时候我才发觉他有多高。
    萧宝溶、阿顼都算是身材高挑颀长的了,可比起这个拓跋轲还要矮上半个头;我站在他的面前,更是只到他的胸脯。
    他显然也发现了,又皱了皱眉,低头瞧了瞧被我自己抓得满是朱砂手印的浅绿长衣,再瞧瞧我正擦泪的满是朱砂的手,叹了口气,居然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头,柔声道:你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依旧是很沉稳的步伐,他慢慢退了开去,坐到一旁的榻上,自己动手倒了茶,啜了一口,才淡淡唤道:来人。
    他的声音并不高,可屋中立刻多了两名侍女两名内侍俯首听命。
    举一举我的方向,他懒懒道:把那小姑娘带出去罢!
    侍女过来拉我,我忙牵了她的袖子,却又不敢显出急促想逃的模样来,只是依了侍女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经过拓跋轲跟前时,正埋头喝茶的拓跋轲忽然说道:慢着!
    侍女立刻带我顿住脚步。
    拓跋轲打量着我,问道:你叫宝墨?
    我点头,紧张得鼻尖沁出了一层汗。
    拓跋轲望了望书案上一大堆被我画废了的纸,再望了望我从脸到手,到衣衫上尽是鲜红朱砂的láng狈样,唇角扬起,居然展开极明朗的笑容,虽不如阿顼那等纯净,却也颇是阳光。
    去吧!他柔声说着,扬了扬手。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七)
    我暗松了口气,忙随了侍女匆匆出去。
    此时,拓跋轲正向另一名侍女jiāo待:去和管密说,这个叫宝墨的,让他带回邺都去,好好照看着养大些吧!
    走到门槛边时,又似听到他在轻轻地嘀咕:这个管密,在搞什么鬼?
    等我回到自己的房中颤着身子喘了半天气时,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拓跋轲并不知道我就是南朝那个文墨公主!
    为了永绝后患,也不知那个吴德向拓跋轲添了多少关于我的坏话,总之他在见到我后,绝对没有将他跟前安静作画又胆小如鼠的小姑娘,和南朝那个跋扈刁钻的文墨公主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以为管密没领会他的意思,不但没把南朝公主送上他的chuáng榻,还把他所不感兴趣的稚嫩小丫头送了过来。
    可假如他明天弄清了宝墨就是南朝的文墨公主,他还会放过我么?
    但无论如何,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萧宝溶亲自去找萧彦求救,算来此时应该还没到闵边,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地搬到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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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时时担心着拓跋轲的传召,我过得提心吊胆,却和两名侍女有点相熟了。
    我无声无息地收敛了凌厉爪牙,完全把自己当成沦落异国的落魄公主,安静胆怯,对着她们一口一个姐姐,很快赢得了这两个直心肠侍女的友谊。
    她们甚至主动帮我打听到了齐国使臣的动静,说是一早便已离去,带了两国的和约以及被换回的太子萧康。
    没有人会感激我。他们把我扔给敌国,还砍上两刀,扬长而去!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我悄然吞咽下所有的恨意,掌心那个被梳齿刺着的伤处却始终没能结疤。一次又一次,被我用指甲用力掐入
    忍耐中的小小伤口,若是不能结痂,早晚会腐烂入骨,愈来愈痛不可耐。
    可我已经顾不得了。
    到晚饭后,拓跋轲处始终不曾有任何动静传来。轻罗、连翘服侍我洗浴了,我正要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皇上有旨,宣文墨公主即刻过去侍奉!
    我刚刚卧下,骤然惊起,汗出如雨。
    却四面是墙,无处可逃。
    ------
    依然是素淡的锦衣,纤巧的小髻,柔顺的长发,我跪到了拓跋轲跟前,轻轻柔柔道:宝墨拜见陛下!
    拓跋轲坐在昨日我离去时的座位上,慢慢地在银盏中喝着,但今天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酒。跪在他的脚边,他一开口,便有一阵浓烈的酒气传来。
    宝墨?他嗤笑:文墨公主,你的演技不错,朕差点被你糊弄过去。
    我掐着掌心的伤处,qiáng迫自己冷静,抬起头来,直视着拓跋轲的眼睛,迷惑道:宝墨没糊弄陛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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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八)
    脸上蓦地一凉,他手中的酒水迎面泼来,我的眼睛给刺激得几乎睁不开。拓跋轲的声音同样凉意森森:你是文墨,还是宝墨?
    我揉着眼睛哽咽:我是叫宝墨啊,文墨是我的封号!
    你的封号?他懊恼地自问一声,旋而又怒道:有必要在朕面前装出这副受尽委屈的无辜样来么?你们家的使臣可把你的老底都掀了,说起你的刁钻事来,怕几天都说不完呢!
    我磕头道:陛下明鉴!宝墨自幼不为齐帝和吴后所喜,母妃被他们bī着出家后,我就被他们赶出皇宫jiāo给三哥惠王养育。惠王素与吴后、吴相不睦,所以宝墨每次入宫,皇后都会毁谤宝墨行止不端。宝墨在惠王府长大,到底是怎样的人,陛下遣人到宁都打听一下,自然可见分晓。
    萧宝溶一向维护我,坏事都掩着,修桥铺路救助弱小之类的好事却常冠上我的名义,因此我在民间的声誉并不坏,甚至可以称得上德容兼俱,声名远扬。
    拓跋轲似没想到这一层,居然沉默了片刻,再次用手抬起我下颔,幽深如海的眼眸似要钉入我心口,淡淡的笑意冷若清霜:那么,你是齐明帝最宠爱的宝贝女儿,这总没错吧?
    我猛地想起父皇和他的杀父之仇,顿时战栗,好久才能颤声道:陛下,我父皇早已龙驭宾天了。
    拓跋轲微笑,凌厉而yīn郁,与昨天那个有着阳光般笑意的男子判若两人:没关系,还有你和你的哥哥们在!十七年前欠下的帐,总会有人来讨还,总会有人来赔偿!
    就从你开始吧!他扬手扔开银盏,很清脆的当啷一声,惊破了一室的迷朦寂静。
    巨大的惊悸蓦地将我包围,盯着他伸向我衣带的有力手指,凭我怎样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只懂得本能地大叫一声,连爬带滚向后缩去。
    下一刻,头皮骤然一疼,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迅速跌入一个坚硬的臂膀,坚硬如钢铁浇铸,一如与我山盟海誓的阿顼。
    可扑头盖脸的气息,却如此霸道陌生,连那尖锐的眼神,都可撕裂我的皮肤,让我惊悸害怕。跌落厚厚的锦衾时,那高大的身躯一同扑入。
    三哥,三哥,隐藏自己,示人以弱,难道也包括了在这时候,我得曲意俯就,奉上自己的身体么?
    衣带松开,层层绫纱软罗散落,倾颓于衾被那华丽的明huáng缎上,烛光透了拂动的层层帷幔映入,光怪陆离的暗影充斥飘浮在销金帐的每一寸空间,和那雄健的身躯一起,紧紧压迫着我,从身到心。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九)
    武者粗糙的大手抚上胸前,陌生的湿软唇瓣在面颊脖颈间游移,炽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在光洁的肌肤上,让我身体惊怖得激起层层的粟粒,胃部阵阵抽搐,酸苦的液体直往上涌。
    三哥,三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救我!救我!
    不低低的啜泣中,我终于嘶哑地喊了出来,手足并用,想将身上那沉重可怕的身体推开,指甲过处,那健硕结实的胸膛出现了几道血痕。
    拓跋轲眸光一沉,左手随意一抓,已将我的两只手腕捉住,并拢捏于他的宽大手掌中,略一用力,相抵硌的骨骼便痛得我哭出声来。
    陛下,陛下,饶了宝墨!宝墨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宝墨还没出生!怀着一线希望,我呜咽着乞求,只盼他能如前夜那般,见我稚弱,便将我放过。
    拓跋轲忽然止了动作,却不是因为我的乞求。他迅速拖过了一条衾被,掩住我的口,连同我的呜咽和哀求,微微皱眉,专注地侧耳而听。
    屋外,传来了近卫的招呼:豫王爷,皇上已经歇下了。
    让开,我有急事!很熟悉很急促的少年口音。
    我的呼吸忽然顿住。我听错了吗?这声音为何这般耳熟?
    近卫在赔笑:豫王爷,今夜有女子侍寝,此时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噢!心不甘qíng不愿的一声应答。
    我的头被埋在锦衾中,还是忍不住呜呜出声。阿顼,阿顼,是你吗?是你吗?
    闭嘴!拓跋轲低喝,似颇是顾忌,将锦衾压得更紧了。
    我被压得完全窒息,再也无法呼吸,更别说出声呼救了。
    外面那位豫王似乎听到了点动静,转头又问:皇兄有带妃嫔出征么?今日是谁在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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