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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凌挥一挥收,道:「朕已说过,皇贵妃氏离宫祈福,祝祷国运,并非废黜。」
    司空毫不退让,「国有定例,妃嫔离宫祈福,皇上应当加以尊奉,甄氏却被废黜,显然是她德行有亏!」
    玄凌一时语塞,司空仍不放过,扬声道:「赵王年幼,皇上若执意立他为太子,请效法汉武帝未雨绸缪!!」
    玄凌目露疑惑之色「什么未雨绸缪?」
    司空道:「汉武帝万年预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又恐弗陵生母勾戈夫人正当壮年,会效仿吕后故事生出人蠡惨祸,更牝jī司晨,祸乱朝政,因此借故赐死勾戈夫人,才立弗陵为太子他上前一步,大声道:臣以为,汉武帝决断御前,英明过人!「」
    玄凌一惊,声音已含了怒气「你要朕赐死皇贵妃?」
    司空毫无惧色,大声道:「是」
    忍无可忍!
    御座之后,我霍然掀开珠帘,款步而出,沉声道:「司空在圣驾面前口不择言意yù屠杀后宫,皇上何不扑杀此等不知上下之人,以正朝廷风气!」
    众臣见我不觉惊呼出声,玄凌见我出来,不觉蹙眉,「朕 不是嘱咐你在帘子后听着便好,朝堂之上你怎能贸然出来?」
    司空气的发愣,连连上奏,「皇上,皇贵妃换乱朝纲,断断不能相容。」
    我含了极有分寸的笑意,端然道:「臣妾再不出来,恐怕此身再不得分明了。臣妾也希望国本归正,还望皇上恕罪,也请听臣妾一言。」
    玄凌侧身,低声道:「你有什么话,回后宫再告诉朕。」
    「皇上请听臣妾一言」,我并不妥协,只是一味坚持。
    玄凌五年,亦不便避开朝堂诸臣灼灼目光,「皇贵妃,你说吧。」
    我盈然拜倒,真红蹙金双萧海棠锦chūn长衣扶开如云袖般的华彩,紫金飞凤玉翅宝冠垂下银丝珠络遮住我的容颜,我正声道:「皇上,予漓资质平庸,臣妾无德无能不能教导,所以予漓不宜被立为太子。」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连司空也不由愕然,请求道:「皇四子予润资质聪慧,生母惠仪贵妃出身名门,敏慧仲怀,生前最得昭成太后钟爱赏识,皇四子最堪即位大统。」
    国本所争,不过是在立长还是立贵。予沛本就默默,予涵因我而受非议,却连玄凌都未曾在意,还有一个幼子。论生母出身、德行还是本人资质,予润都是当之无愧最合适的太子人选。甚至连我也能被顾及,我是予润养母,不能执理朝务垂帘听政,却能被善待终老。
    避开所有人的锋芒所指,这是最妥善的选择。
    群臣再无可争,纷纷赞同,玄凌亦无异议。
    皇四子予润册立为皇太子,由皇贵妃抚育。
    冠上垂下的银丝珍珠络子切到好处的遮住了我此时盛装后的容颜,和唇边一缕报复的笑意。
    51、臥聽南宮清漏長
    乾元三十年的chūn天姗姗来迟,在玄凌昭告天下立四皇子为太子后,他的身体病痛日多,终于在仲chūn时节卧chuáng不起,为了让玄凌安心静养,寝殿便移至宫中最清静的颢阳殿,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妃子,其余宠妃无诏皆不可随意入内
    这一日,我批阅完奏折仍觉神清气慡,又往德妃处叙话半日,边去颢阳殿看望玄凌。辇轿尚未至百步外,内侍听闻我来,早早迎了过来,毕恭毕敬趋前打开颢阳殿正门,颢阳殿高阔而古远,位置又清静,是养病的最好所在。
    丈高的朱漆镏金殿门咿呀医生徐徐打开,似一个垂暮老人嘶哑而悠长的叹息,殿中垂着一层又一层赤色X飞龙在天的X缎帷幕,大殿深处本就光线幽暗,被密不透风的帷幕一挡,更是幽深诡异。
    一瞬间,仿佛有剪剪风贯如大殿,风chuī过无数重幽寂垂地的帷幕,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路汹涌直bī向前,直chuī得重重锦X飘飘yù飞。
    我转过十二扇的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绕到玄凌养病的chuáng前,玄凌似沉沉睡着,难得睡得这么安稳。却见一个素纱宫装的女子坐在塌下的香炉边,隐隐似在抽泣。却终究只是幽幽一X,不敢惊动了人。
    我遥遥驻足,极轻地叹了一声,听的声音,那宫装女子转过身来,却是贞一夫人。她见我,立起身来拭去眼泪,静静道:皇贵妃金安。
    我忙客气扶她起身,妹妹不必多礼。
    貞一夫人入宮十余年,对玄凌罪是qíng深,她xing子又是難得的溫婉安静,素日里一心只照拂二皇子上,闲时吟诗作赋打发时光,这次玄凌重病,除却在通明殿祈福与必要的休息外,她无时无刻不服侍在玄凌身侧。
    贞一夫人自产后便落下病根,身子孱弱,本不必这样辛劳,看她这些日子殷勤侍奉汤药下来,人早已瘦了一圈,眼睛红肿着似桃子一般,似乎哭过,眼下更各有着一片半圆的乌青,一张脸huánghuáng的十分憔悴。
    虽然皇帝从前叫她受了那样多的委屈,也并不十分宠爱她,但是这深宫里天长日久的岁月,撇开皇帝是后妃们的终身所靠,她对他,亦是十分有qíng。
    我心下不忍,道:妹妹辛苦了,又问:皇上好些了吗?
    她泫然yù泣,又实在不愿在人前落泪,只得苦笑道:哪里能好,不坏也就是了。太医才来瞧过,叫服了药,刚睡着。她微微摇一摇头,道:姐姐言重了,姐姐要辅佐朝政、批阅奏章,又要照料三殿下与太子殿下,已经十分劳累,臣妾忝居夫人之位,自然要侍奉在侧。她柔声关怀道:这两天时气不大好,忽晴忽雨的,姐姐腿上的旧疾只怕又要犯,听花宜说姐姐昨夜腿伤又发作,疼得半夜没睡好,姐姐自己也要珍重才是。如今,一切都要依仗姐姐费心。
    我点一点头,扶着她手臂道:已经是旧疾了,惯了也就不打紧了。妹妹关心皇上是qíng理之中的事,可自己身子也要紧。况且还要照顾二殿下呢。又笑:我要专心打理朝政,妹妹亲自照料着皇上,后宫琐事都劳烦着德妃姐姐和贵妃姐姐,她们也都辛苦了。不过,眼下皇上病着,是该我们姐妹齐心协力的时候。
    贞一夫人看一眼chuáng上闭目沉睡的玄凌,轻轻道:姐姐说的是。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咱们都是为了皇上。
    她见我只是站着,忙让道:姐姐坐罢,咱们一起等着皇上醒来。我已经吩咐了小厨房里炖了参汤给皇上提神,睡醒了喝是最好不过的。她忧色满面,深深叹息:皇上的身子是虚透了,我总以为没了赤芍,皇上会好些,谁知她yù言又止,中就不肯再说下去。
    她的话是有所指的,年余来玄凌宠幸新人,常常欢愉至天明,又屡屡向太医院索取房中丹药,我与德妃、贵妃常常劝他善自保养,他每每只一笑了之,收敛几日有故态复萌。为此,贞一夫人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我从德妃处来,心里有话要单独对玄凌说,于是笑吟吟道:妹妹连日照料皇上也辛苦了,不如好好去歇一歇,二殿下也到下学的时候了,一定盼着妹妹多陪陪他。
    贞一夫人看向皇帝,似有眷眷之意,她不舍得离开玄凌,又惦念爱子,略略思量片刻,屈一屈膝告辞道:那么,等会皇上若醒了,请姐姐着人知会我一声。
    我含笑看着她:这个自然,妹妹放心就是。
    贞一夫人起身走了两步,又驻足回头向我道:等下小厨房参汤炖好了,奴才们会送来,请姐姐叮嘱皇上喝了。她方yù转身,想了一想又道:皇上醒来若嘴里发苦,chuáng头有新制的枣泥山药糕,是皇上素日喜欢吃的。
    我见她如此,不觉失笑道:请妹妹放心,若再不放心,只能等皇上醒来时请旨让皇上去妹妹的空翠殿安养了。
    贞一夫人微觉失态,十分不好意思,红了脸道:姐姐说笑了,有姐姐在这里,我自然是安心的。
    然而她还是有些迟疑,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似光洁丝绸上微曲的折痕,她犹豫片刻问道:孙才人的事,姐姐打算如何处置?
    我见她问起,沉吟片刻,肃然道:我与德妃商量过,这样的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终究得请皇上示下。
    她大是不踌躇,那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皇上吧。皇上这身子,只怕经不起这气
    我愁眉深锁,然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孙才人的事未免太出格,宫中风言风语不断,若再不请皇上示下,只怕宫人们口中那些污秽的话传到皇上耳中,更惹皇上生气
    她想了想终究无可奈何,只得道流言难平,还是姐姐告诉皇上吧。她恳切道:还请姐姐缓缓告诉皇上,勿让皇上太生气
    我微微颌首,寸把长的珍珠嵌粉红金刚钻宝塔耳坠沙沙打在芙柔缎的锦绣华服上,像小雨一样,在空旷的大殿里有轻浅的回音,我含着融融的笑意回应她的话妹妹的心思便是我此时的心思,只是有些事,必定得皇上来拿主意才好,我们姐妹终究也做不得主。我会选个合适的时机缓缓告诉皇上。
    她满腹忧虑,幽幽叹了口气那皇贵妃做主便是
    我唤来她的贴身仕女桔梗,竹茹,好生扶着你家娘娘回去歇息,若本宫下次见到夫人还是这样憔悴,一定拿你们是问
    我亲自送了贞一夫人至颢阳殿外,眼见她走了,花宜轻声在我耳边道贞一夫人真是可怜兼的,陪伴皇上这些日子,又添了许多伤心难受,可怜她那身子
    我只觉得胸口有些窒闷,随口吩咐花宜 叫人去把那绣花厚锦帷幕都钩起来,换上鲛绡的,这样闷的天气,还用这样厚的帘子,益发气闷了。
    花宜应了声是,便吩咐人去动手,李长小心翼翼cha嘴道太医说了,皇上要少chuī风才好,所以才用?花的厚锦帷幕。
    我看他一眼,缓缓道本宫怎会不知只是太医要防风是一理,可是病人的病气重,要适当换换新鲜空气也是要紧的,再说好好地一个人,这样闷着也闷坏了,何况换上身子这样不慡。
    李长诺诺应了,不敢再多问。我微笑道本宫近些年冷眼瞧着,李公公仿佛是不大敢喝本宫说话了。
    李长忙道不敢不敢。娘娘雍容华贵,又日理万机,哪里有奴才随口说话的份,奴才是十分敬重娘娘的。
    雍容华贵?我嗤一声笑出来。曾几何时,这话是我用来形容昔日的华妃慕容世兰的。今时今日,在旁人眼中,我这个皇贵妃也如当日的华妃一般凛冽犀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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