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驸马和公主的确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你平常背着说说就算了,非要当着面说。
陈羽在心里暗暗冷笑,她就是想看连烈锦被气得跳脚的样子,最好再一时冲动,出丑才好。
“陈羽,本宫的事情不容得他人置喙,”高璟奚凤眼半弯,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为上位者的威严气质,“莫要搅了本宫赏画的兴致。”
“殿下,是羽儿错了,”陈羽从善如流地垂下头,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味道来。“驸马一向大度宽容,希望驸马不要因此和我生了嫌隙。”
高璟奚恢复了平日里高贵典雅且温和的笑容。她倒是没想到陈羽,还是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人。搞得连烈锦要是跟陈羽计较,就是小气狭隘了。
但是,她真的很想看看连烈锦会是什么反应。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期待着连烈锦的反应。
然而,他们找了半天,却没看见连烈锦的人影。
“殿下,驸马,她,她刚才明明还在这啊。”
“慌什么,”高璟奚一拂袖,淡淡地说,“驸马许是跟我们走岔了路。”
阿呦点点头,让几个下人赶快去寻找连烈锦。
观月楼的地方很大,每一处墙壁都挂着画作,有山水、花鸟、江河,甚至还有一些美人图。
早在陈羽过来的时候,连烈锦便独自一人走回了观月楼门口,吩咐公主府的下人去驸马府拿药—她不希望公主硬撑。
结果,在回身准备再进观月楼时,听见了两个大汉的对话说观邪居所制的药用水墨,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于是,为了自家药店的声誉,连烈锦上前拱手问道:“诶,这位兄台且慢。敢问您有何凭据说观邪居的水墨不好?
那位高壮的大汉回头,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女,正笑着叫住自己。
“这还不明显吗?那几幅画刚完成没多久,就褪色了,肯定有质量问题。”
观月楼一定程度上,就是一个珍宝阁,楼里将各个与其签有契约的创作者的书画、古玩作品,用作展出和拍卖。
只有最顶级的作品才能进入这里,所以观月楼的标准代表了很高的认可度。
由于,观月楼每年都会购进大量的笔墨纸砚、颜料,将最好的提供给所有的创作者。
因此,观月楼也成了笔墨纸砚等物品的鉴定机构。
随着大汉手指的方向看去,连烈锦嘴角微勾,“可那几幅画并非使用了观邪居的水墨。”
“哼,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不是就不是?”大汉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厉色,没想到还遇到搅局的了。
他本来做了个局,故意用劣质水墨作画,再送来观月楼,顺便诬陷观邪居。半路遇上连烈锦这个不长眼的东西,顿时想要将她赶走。
大汉旁边那位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是观月楼的刘主事,他略一抬手,制止了大汉的行为,然而他的脸上同样带着轻蔑的神色,
“那么请问小姐,如何证明那并非观邪居的水墨?毕竟这几幅画的原作者都已经承认了。”
严格来说,连烈锦管理下的观邪居是间药房,主要业务还是卖药,偶尔会推出不同的产品。
其中的药用文房四宝,是在去年推出一个季度的产品,因此数量并不多。
“这又有何难,”连烈锦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纯黑色的笔,懒洋洋地一笑,“让在下给你们开开眼界。”
于是,在高璟奚他们得到下人回报时,仆从的神色颇为古怪地回答:“驸马已经在三楼了...”
陈羽眼里尽是嘲讽,“驸马未免太心急了,莫不是想先行品鉴吴作子的大作,偷学几句自以为雅趣之语吧。”
然而,高璟奚在听见连烈锦的下落后,第一时间便往三楼走去。
陈羽这一番冷嘲热讽,又是锤子打在了棉花上。
等他们这一行人也来到三楼时,均是惊讶至极。
往日里以清净高雅著称的观月楼,此时就如隔壁的戏楼一样吵闹不休。
“好,果然观邪居的药用笔墨真有满室幽香之效!”
“哈哈哈,刘主事等这位小姐画完,你今日可得把家底儿赔给人家了。”
一群文人雅士,不顾形象地站在屋子里的一角,情不自禁鼓掌叫好,更有人以桌代鼓与另一人的琴音相合。奏出的曲调,竟是为了配合屋子中央那人的动作。
三楼北面的墙上,此刻挂上了十九张白色画纸。那名拿着画笔的黑衣女子,正是连烈锦。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清冷如霜的侧脸上,三千青丝如瀑。她状似无意地在十九张画纸上写写画画,口中还咬着另外一支画笔,看上去仿若醉酒且歌的狂放之士。
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时之间,让人恍惚以为她握的不是画笔,而是长剑。
而她面前的白纸,正是用来练剑的竹林。
刀光剑影里,一笔一画,一招一式,笔走龙蛇,字透纸背。
随着琴音与鼓音停止,连烈锦恰好也停下了最后一笔,她头也不回地将笔往身后一抛,“古有步步生莲华,今日便成了笔笔见梨花。”
白色的画纸上,有着各色美人的素描图,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黑色的水墨间还嵌着一朵朵细小的白色梨花。当真是,美人如花,花似梦。
“如众位亲眼目睹,观邪居所制,药用画笔采用金银花、菊花、决明子等中草药,经过特殊工艺制作而成。使用者无论是写字、还是作画都能达到妙笔生花、横生意趣的效果。最妙的是,闻起来安神助眠,有助于身心健康。”
作画的时间,不过两刻钟,然而众人定睛一看,墙上的十八幅美人图,每一幅里的人物都栩栩如生,几乎感觉美人们,都快要从那画像上走下来。
“小姐真乃大材也,”刘主事上前一拱手,“是在下有眼无珠。观邪居的笔墨果然不同凡响,您的画技更是出神入化。在下信守承诺,您可以随意取走观月楼的任何一件藏品。”
连烈锦潇洒地摆手,“不必了。我画了十九幅画,只想带走其中一幅,可以吗?”
“自然可以,这十九幅画理当属于您。”
“这样啊,”连烈锦恍然大悟,接着沉声道:“既然如此,剩下的十八幅画——”
她转过身来,朝众人狡黠一笑,“一两两张,二两三张,欲购从速。先到先得。”
众人愣了两秒,拿出银子,一拥而上。连烈锦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避开了人群,“刘主事,银钱先在您那存着,下次我再来拿。”
一阵微风从未关严的窗缝里,溜了进来。吹起连烈锦额边的碎发——
正是少年意气,光风霁月,偏上重楼,挥笔泼墨,素手写意,恰为心意。
她刚好看见高璟奚正站在离自己五步之外的地方。
“殿下,微臣斗胆,想将此画送给您。”连烈锦走到高璟奚身边,将手里那幅卷起的画,递了过去。
阿呦双手接过画卷,展开。
“你怎么会有观邪居的东西?”高璟奚几乎没有心思赏画,而是看向连烈锦,目光如炬。
“嗯?我直接拿的啊。”连烈锦发现高璟奚的神色异常,心想莫不是公主也觉得他们观邪居的药品和各种产品质量都有问题吗?
见高璟奚还要追问,阿呦忙上前一步,“殿下,到时辰了,诗文大会就要开始了。”
这一句话,令高璟奚如梦初醒,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连烈锦,暂时埋下心中的疑惑。只能等今日的事情结束,再细细询问了。
站在一边的陈羽和冯志,面色极为尴尬,尤其是陈羽,那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对他们来说,没成想,这个小白脸驸马今天又大出风头,还让公主亲眼看见。
他们二人的神色,倒与之前污蔑观邪居的那个大汉如出一辙。
那大汉此时灰溜溜地离开了三楼,连烈锦眼睛半弯,将大汉的形貌记在心里,表面上便一笑而过了。
举办诗文大会的幽兰水汀离观月楼不过一盏茶的路程,连烈锦慢悠悠从观月楼出来时,风雪非常大,天地白蒙蒙一片,几乎看不清前路。
“小妹,你也来了。”一个柔弱的声音在连烈锦的前方响起。
来人眉眼温柔、温和有礼,一幅弱不胜衣的姿态,正是连烈锦的姐姐,连家长女,连屏幽。
即便连烈锦是嫡女,到底还有个长幼之分,她就算再不待见连家人也得规规矩矩地行礼,“姐姐,怎会在此?我记得你应该要参加诗文大会吧。”
连屏幽神情温柔,缓缓开口:“我听说,公主殿下来了观月楼,是以从幽兰水汀过来了。”
“殿下正要赶去幽兰水汀,姐姐来得太晚了。”
“那殿下她呢?”连屏幽情急之下,几乎失态。
“刚上马车。”与连屏幽相比,连烈锦眉宇间更显桀骜,一双桃花眼也掩盖不住那份疏离的味道。
“竟是错过了,又错过了...”连屏幽喃喃道,表情是说不尽的落寞,也不管连烈锦,就这么愣愣地往回走。
连烈锦眯眼,之前听说她这个姐姐对公主早有情意,她本来还不相信。但今天看连屏幽这个样子,若说传言完全是空穴来风,她可不信。
“驸马,您怎么还不过来上车?”阿呦扶着高璟奚进了马车后,远远地朝连烈锦大喊。
由于路程太近,刚坐上马车,没走几步路,便到了幽兰水汀。
下了马车后,高璟奚轻轻咳嗽了一声,叹了口气,“本宫先去更衣,驸马自去宴会厅等本宫。”
进了幽兰水汀,便有小婢上前引路。一路上雕栏画栋,更有龙蟠螭护,玲珑凿就的玉石雕刻,富丽堂皇不过如此。
然而那小婢带连烈锦绕了许久,也没走上正道。就算再愚钝,她也知道人家这是故意带她兜圈子。当下,便决定自寻出路去了。
宴会厅里,高璟奚早已换上了大红的云纹锦袍,卧坐在铺着裘皮的芦席上,举着盛满美酒的玉杯,轻轻摇晃着,杯里的玉液折射出迷醉的光芒。
坐在下首第一排位置上的人,赫然是五皇女,高清和大皇子,高护。
大厅一旁的火盆里焚着松柏香、兰花草,释放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连屏幽正想上前与高璟奚攀谈,不料高璟奚一眼便看见了,从外面走来的连烈锦,继而妩媚一笑,“驸马,到本宫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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