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奚也不在意,斟酌问:“呃……你们这是从长安城里出来吗?”
陆益之道:“文徵,我表字文徵。”
但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谢奚哦了声,陆益之问:“这里可有难处?”
谢奚见他风光霁月,并没有中二少年的神经病迹象,客气说:“没有,乡下生活就是这样,春耕秋收,最是无趣。”
等进了院子,吴媪正做好吃食,领着两个妇人去送饭,见她带着一位少年郎回来惊诧的问:“这是?”
谢奚介绍:“这是陆家郎君,让她们去送饭,你帮我准备午食吧。”
吴媪二话不说将饭食装在小车上,打发两个妇人走后,进了厨房。
谢奚领着陆益之进了房间隔壁的客厅。陆益之环视了眼这房间,她的屋子装饰的有些奇怪,没有桌椅,靠墙的放了排低矮的窄紧的不像胡床的坐榻。
谢奚招呼:“坐吧,我这里简陋,招待不周,还忘别介意。”
陆益之有些无奈,道:“谢……是我路过打扰了。”
谢奚顺势说:“叫我谢奚吧,我们生意人没那么多讲究,来者都是客。再者谢家有难,承蒙陆家伯伯出手相助,此恩甚重。这里是客房,你且休息片刻,隔壁是书房,可以随意。我去准备准备。”
陆益之以为她一个女子不方便,忙道:“打扰了。”ay
他对这里充满了好奇,谢奚也不是母亲口里说的那个满口粗鄙、行为放浪的人,也不像她的文章那样锐利。
没有一个女孩子像她一样。
谢奚出了客房,见吴媪拔了一大波菠菜,看的她心口直疼,菠菜长这么大,她还没吃呢。
她捂着心口问:“菠菜这么点,还没长大呢!”
吴媪是个豪爽的女人,被她的样子惹的大笑:“过两日吃完了我再种一波,现在天气暖和了,长的很快,不碍事的。”
谢奚认命的说:“那行吧,毕竟他是咱们家的债主,要好好招待。”
吴媪纠正她:“不是,他是雀奴未来的夫君,是贵客。需好好招待。”
谢奚心里反抗,虽然他长的确实好看,但是真不行……
谢奚坐在厨房里看着吴媪风风火火的忙碌,吴媪比家里的王媪强太多了,不过几次,红烧肉和猪头肉就熟练了,不愧是和悍勇的鲁伯做夫妻的人。
吴媪洗完菜回头见她发呆,问:“可是想好做什么了?小娘子做菜的方法特别,今日就炒菜吧。”
谢奚点头:“蒸稻米饭吧,里面再少放一点粟米点缀。”
没有植物油,她就等着芸薹到九月,看收成。
菜籽油就看这茬芸薹了。
这段时间忙着春耕,她都没时间研究吃的,恍惚像回到了从前,一忙起来吃饭就凑合,这可不行。她心里敲警钟,可不能再把身体累坏了。
谢奚问:“还有肉吗?”
吴媪道:“有的,在井里吊着,我去取。”
短时间她也想不起来做什么新鲜菜,只好临时凑合一个凉拌菠菜,鸡蛋炒薤头,一个肉末芹菜。
等温媪将肉取回来,谢奚听到马叫声,拿着菠菜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崔邺又来了。
谢奚问:“出什么事了?”
崔邺笑嘻嘻的,问:“给你的护卫呢?”
谢奚顿了顿,有些心绪说:“下地,插秧去了……”
他也不见外,三两步进了厨房问:“做什么好吃的?谢同学,你的手艺可真不错。”
谢奚指指隔壁:“陆家三郎在隔壁,你注意点影响。”
莫名其妙有种,红杏出墙的错觉……
崔邺笑起来,全不在意,问:“怎么回事?”
谢奚边把菠菜焯水,边说:“不清楚,大概是专程出来找我的,但是又什么都不说。装成是路过,招待吃一顿,打发回去吧。”
说完问崔邺:“你是什么事?”
崔邺:“南下的商队有消息了,你需要什么东西列个清单,我让人去给你寻。”
谢奚愣了一下,顿时满脸喜气,不客气的说:“我需要的可太多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吴媪并不管两人的事情,叮叮当当的剁肉,问:“剁成这样可以了吗?”
谢奚看了眼,说差不多了,催崔邺说:“等着开饭吧,别在这里碍事了。”
菠菜焯水后,捞出来放在凉水中,花生在猪油里炸酥,捞出来碾碎,拌在菠菜里,调了盐和姜醋汁,再来一勺芝麻香油,简直爽口美味。
鸡蛋和薤头碎搅拌,只放一点点盐,就可以了,鸡蛋的原味,和薤头的葱香味结合,有股淡淡的焦香。
最后的芹菜丁和肉末一炒,八角、茴香、花椒粉,去腥调香,油锅里一呛,肉味扑鼻,怪不得以前有人说肉的香味是香料的错觉。
她自己没胃口,给吴媪每样菜都留好后,端着菜去了客厅,进去时,崔邺正和陆益之聊那本《善民百计》,见她进来,崔邺随口说:“她就是本活得善民百计,有疑问你可以问她。”
谢奚拒绝:“还是问鲁伯吧,我的田庄都是他在打理。”
崔邺接过盘子就问:“什么好吃的?”
谢奚:“现在是农忙,也没什么好吃食,第一茬的蔬菜,你们尝尝吧,味道不合适尽管和我说。”
陆益之撩了袍子,坐在餐桌上,又见二人这么熟稔,重复道:“是陆某叨扰了。”
总归他是未婚夫,他觉得有理有据。
谢奚这次才觉得他像个小孩了,不在意的说:“我这里的客人来来往往,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想来尽管来,到了秋后渠岸的芸薹开花,是一番盛景,到时候欢迎你们带友人来我的田庄赏景。”
崔邺摆了菜,迫不及待的尝了口菠菜,夸赞:“味道不错。”
尝了口米饭,莫名说:“大米里放小米,味道果真是另一番味道。”
谢奚闲搭了句:“你没吃过农家乐吗?”
崔邺只顾着吃,没犟嘴。
谢奚坐在一边看陆益之的手抄的《善民百计》,陆益之比她想的要成熟,像个成年人一样举止得体,有修养,看着颇有些老成。他对她的菜大概很满意,尤其是凉拌菠菜,吃得最多。
大概她一身男装,性情也好爽,他们都能接受,她看了眼《善民百计》,有些说法很通俗,纸的质量很普通,她看了几页,问崔邺:“南来的商队最快多久?”
崔邺尝了口炒鸡蛋,问:“有什么着急需要的吗?”
“藕,八月油菜花开的时候,我的渠池荷花也要开。”
崔邺并不多问,只说:“你清单列出来,我尽快让人渠收集。五婶生辰快到了,今日遇见说让你早些去。”
陆益之已经放下碗,问:“你们表兄妹,果真和睦。”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奚,似有些嫉妒,但又看不出来。
谢奚觉得他是个很拧巴的人,只说:“我过几日回城,送阿昭入学,总不能让他一直跟着我住在乡下。”
陆益之固执道:“长安十二书院,没人敢不收他。”
谢奚遇到正事绝不含糊,严肃说:“可我却不敢再送他去书院了,我已经做了这出头的梭子,谢家只是家业破败的商户,无意搅进长安城的风雨里。”
陆益之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说:“雀奴的才学在某之上。”
谢奚诧异的看他,怎么会直到她的小名,狡辩:“才是才,学是学,不能混为一谈。说实话,我的才学没什么用处,我倒是更愿意在这郊外做个田舍翁。”
崔邺见陆益之有些激进,这种小孩最容易较真。他也就不搭腔,由着谢奚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