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专只是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画架上。她是迎门坐着的,画架遮住了她大半的身体,许校程只能看到她微敛着的眉目。
他走进去,“在画什么?”
开篇谈话并不是很有营养,苏印没答他,只是拿笔在画布上浅浅勾勒着。
许校程自己倒了水喝,又环视屋子,条件算不上多好,她竟然就这里待了快一个月。小房间的门开着,很轻松的就看见了里面,还有那张略显凌乱的床,好像还是他早上离开时的模样,她也没怎么收拾。
她也不理他,表情淡淡的洗画笔,调颜料。
许校程绕到她的身后,只是刚绕到她的身后,她就拿了东西挡住了画布。
她回头看他,轻轻道:“非礼勿视。”她话说的一本正经,语调却上扬。
看她这幅样子,许校程问:“什么东西,看不得?”
苏印勾唇,“不是看不得,是不想让你看。”
这语气配上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欠收拾。
许校程看了她一会儿,下一瞬却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因为画画,她将毛衣袖子微微挽起,露出小半截皓白的手腕,他这么一握,温度顺着肌肤传递。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忽的,苏印就想起很久之前,记不清是多久之前了,她跑去酒吧找他,他牵着她穿过人群,一步步往外走。
他在街头,牵着她狂奔,甩开那些追赶他们的人。
苏印有些失神。
同样失神的还有许校程,他握着她的手腕,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纤细的手腕处传来的脉搏跳动,鲜活的叫他失神。
他握着她的手,然后缓缓的移开了她的遮挡,画布上的东西显在眼前。
是打了底,还没有画多少的一副人像。
苏印动了动手腕,许校程放开了她。
她答应了奶奶,要给她画一副画,专门找贺冉借了东西。
被许校程这么一扰,苏印也没再画,将画笔放到一遍,侧身旁边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烟。
许校程看着她熟练点烟的动作,眉头微皱着。
苏印见许校程一直看着自己,挑眉问:“你也要?”
伸手将烟递给他,许校程接过去,却没有打开,将烟盒放在一边。
他说:“这边工作也快结束了,最迟可能后天就能回北京。”
苏印淡淡“哦”了一声,随手拨了拨头发。
转而,想到什么,她含着笑问:“怎么,舍不得这里呀?”
许校程斜靠着桌子,看看窗外寂静的院落,又看看她,说:“确实。”
苏印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了,嗓子不舒服,她将烟捻灭了,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回身看他。“别舍不得了,那学生写生也就是几天,过几天估计也就回北京。”
她故意往这上面扯,许校程的表情冷下来了。“苏印,非得这么说话吗?”
苏印笑笑,没答他。
许校程想他和那个学生没关系,可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她这就是故意提这么一茬来膈应他的,很明显并不是在等他开口解释。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今天先回北京,有工作上的事。你要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苏印又拿起了画笔和颜料,“没必要跟我交代。我有事也不会找你。”
闻言许校程伸手扯了扯领口,她真的是太懂得怎么和他唱反调。
苏印顿了几秒,半转过身子,一派认真的看着许校程,思考了一会儿启唇:“许校程,我特别好奇一件事儿。”
许校程看看她,直觉她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苏印开口:“我特别好奇,你是不是觉得睡过一个女人,她就是你的了?”
许校程:“·······”
“你想说什么?”难得他听到这样的话还能有耐心再听她继续说下去。
“怎么,觉得昨晚将我弄上|床了,您倒是享受了舒服了,今天就潇洒离开,回北京继续你许大总裁幸福美满的生活?”
昨晚倒是浓情忘我,不离不舍,衣服一穿,就立马走人。那他们算怎么回事?寂寞的都市男女在这偏僻的小镇风流一晚?
怎么想,苏印都觉得自己吃亏一点。
许校程愣了好一会儿,也明白了苏印话里的意思。他在这里待的这些时间,工作早就堆积成山了,公司那边也推不过去,回北京的时间一拖再拖,拖到今天回去,是没有办法再拖。
“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回去。”他开口。
原本就是挑刺的,他这么一说,倒堵了苏印的话。“我不要和你一起。”
她赌气似的话倒是叫许校程眉目微扬,嘴角也带了笑意。
他上前一步,苏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扣住了脖子。她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许校程一手扶着她的脖子,一手理了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眼神专注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笑道:“女人,还是温顺一点才可爱。”
苏印伸手去拨他的手,他先一步就松开了。
她刚想开口,他就道:“别张口就骂人,会更可爱。”
苏印的话卡在嗓子里,竟真的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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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启已经在车里等了快半个小时,才见许校程出来,看他脸上还带着一些笑意,想来心情是不错。
杨启却笑不出来,不但笑不出来,心情还有些沉重。
老板迟迟不回公司,他作为特助都快被公司的那些人催疯了。
关上车门,许校程才问:“你怎么还跑来这里了?”
杨启憋了一肚子的话,可到底不敢对着自家老板发牢骚,最后只憋出一句:“陈董和张总一天来三趟总办,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催着我找你。”
许校程问:“最近情况怎么样?”
杨启:“一切正常,就是······”
杨启停住,没再往下说。许校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怎么了?”
“公司一切挺正常的,就是,二少那边出了一点情况。”杨启小心翼翼道。
闻言,许校程向后靠了靠,“他有事儿直接通知老宅那边。”
这么些年了,许思源倒是会找麻烦。不光许校程,连杨启都觉得麻木了。
可这次情况有些不一样。
“二少派人查苏小姐。”杨启道。
“什么?”
杨启重复了一遍:“二少派人查苏小姐。”
许校程的眸色已经冷了几分,“他查苏印做什么?”
“这个还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找的那个人还有两把刷子,查到的东西不少,现在已经被拦截下来了,还没到二少手里。”
杨启快速称述完,就见许校程一直冷着脸看车窗外。
几个小时后,出了机场刚坐进车里,许校程就开口:“许思源现在在哪里?”
杨启打电话去问,挂了电话,回复许校程:“二少今天回了老宅。”
一路以来,许校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好多少,他冷着脸生人勿进的时候杨启都怕。
“去老宅。”许校程说。
“公司那边有会,他们人现在估计已经到了。二少那边查到的东西已经拦下来了,估计二少也就是闲的,才没事儿找事做······”
许校程打断他:“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老宅那边给了你多少好处?”
杨启愣了片刻,立马否认,“没·····没,总裁你别误会,就是公司的事情比较着急。”
杨启有些诧异许校竟动了这么大的火气,二少私底下查人确实不对,可让许校程动了怒,是杨启没有想到的。
“公司那边知道您今天回来,已经等很久了。”杨启又提醒了一句。
现在去老宅,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许校程倒也冷静下来了,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先去公司。”
杨启跟得了特赦令似的,立马调转车头。可现在不计较不等于以后不会计较,他在心里暗暗的为那个成天作死的二少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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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源调查苏印确实是心血来潮。
自从几个月前他被许校程从警察局带出来后,不知怎的,这消息就传到了许青云那里。
许青云先是教训了他一顿,后又冻了他的卡,明摆着限制他的活动。
没得玩儿乐,在家里闲了好几个月时间,越想越觉得憋闷。突然就想到那个将自己送到交警队的苏印,又从几个朋友那里听说这个苏印最近风头正盛,是什么大火的画家,还说背后是有人在撑腰。
许思源才没那好奇心,他就是想着调查一下她,再搞搞她。可是吩咐下去的人好几天了,都没有回信,到今天早上才又联系上了他,可是发过来的资料在网上都能查到。
他郁闷了很久,下午又给那侦探打电话,对着电话骂了那侦探半小时,骂的对方哑口无言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手机没话费了才作罢。
“我妈呢?”他没好气的问阿姨。
“太太去医院了。”
许思源将手边的抱枕拿起来狠狠丢了出来,发泄道:“去医院。去医院,每天上赶着去医院。就那么爱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再巴结讨好,她坐的也是冷板凳,有没有点自知之明,我们母子加起来,还不如人家长子的一个手指头!”
他声音着实有些大了,阿姨和小保姆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阿姨在许家也待了几十年了,又是看着许思源长大的,忍不住提醒了句:“别这么说,太太听到该伤心了。”
许思源冷哼,“她有心么?”
话音刚落,一回头就见到韩丽站在门口,不知听到许思源的话没有,她表情淡淡的换鞋。
换完鞋走进来,站到许思源的面前,一会儿竟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的太过突然,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一阵门铃响,韩丽还是冷着脸看许思源,吩咐阿姨:“吴姨,去开门。”
大门被拉开,一会儿吴姨有些讶异的声音传来,“校程回来了。”
韩丽和许思源也回头朝门口看去,就见许校程脸色淡漠的站在门口。
一会儿,他抬步走进来,看着剑拔弩张的母子二人,眼神在许思源指痕明显的脸上划过。
“校程吃饭了吗?”吴姨问。
许校程收回视线,“还没有。”
他说着,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伸手解开了袖口。吩咐吴姨:“我在这里吃。”
许校程几乎不回老宅,可只要一回,就好像没韩丽和许思源什么事情了。
许思源面带嘲讽了看了一眼韩丽,转身就要上楼。
许校程伸手指了指他,说:“一起吃饭。”
许思源顿了几秒,虽然心里有些怕许校程,可现在却不见得听他的话,转身就往楼梯处走。
韩丽上前一把扯住了他,冷声道:“去吃饭。”
“我、不、饿!”
“不饿也去吃。”韩丽的语气一派认真。
许思源无所谓的笑笑,挣开了她的手,“好啊,吃饭。”
许校程也朝着餐厅走去。
韩丽一直待在客厅里,直觉都告诉她,许校程不可能是单纯来吃饭的。
果然,饭前的餐点就是他一派悠然的问许思源:“国外和部队,你选一个。”
许思源愣了一会儿,“你特么这是要流放我?”
他就知道,就知道许校程这人有仇必报。
这才掌控盛和没多长时间,就想着流放他了。
许思源转头看着韩丽,几乎是气笑了,“我说什么来着?我们在许家就连畜生都不如!”
韩丽在客厅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餐桌上表情淡淡的许校程,又看看暴怒的许思源。“你知道的,思源他身体不好,部队进不去,就算是去了,也会要了他的命。”
许校程抬头看了韩丽一眼,他的目光足够冷,可是偏偏嘴角带了一些笑意,在很多年前她和许青云的婚礼上,他就是这种表情。
“哦?”他淡淡开口,“部队不行,那就国外。”
韩丽的面色更难看了,许思源在这里还有许青云和她的管束,要是放到国外,那就真的是完了。
“校程,他到底是你弟弟。”她开口,语气里带了些恳求。“再怎么说,你当初也救了他。”
“我是救了他,可救他不是为了叫他胡作非为。”
看着母亲的低声下气,还有许校程的冷漠,许思源冷笑着,他大声冲许校程吼回去:“救了我?”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那别救啊,你把这肾挖回去啊!”
瞧着他恼怒的模样,许校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评价:“有点骨气。”
他说完,从沙发那里拿了外套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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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几章修改了一下,可重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