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离自己这么近的人,看着她唇齿启动,一句句说出这些话。
许校程看着,他伸出手碰到了她的额头,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观察着这张脸上的表情。
这张脸,甚至连刚才的潮红都没有散尽,可是她的眼神里面却已经全是冰冷了。这种冰冷和他们最初重逢的时候如出一辙。
指尖描绘着她小巧精致的脸部轮廓,靠近了她,开口:“苏印,你再说一遍。”
苏印直视着他,觉得有些好笑,在这一刻她竟然从许校程的眼中看到了受伤。她别开了视线,头转动的动作带着突出了裸|露的锁骨,上面带着暧昧的痕迹。
苏印笑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不应该和你这么不清不楚的,我以为你也喜欢这样的方式,还乐在其中呢。如果让你不痛快了,我道歉总可以了吧?”
许校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屋子里的一切都安静了,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苏印甚至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应该是愤怒。
这一刻,他们之间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对峙。
苏印很想直接给他一巴掌,质问他现在过的幸福吗?质问他一家三口的日子过的如何,被那样可爱的一个孩子追在身后叫“爸爸”的感觉如何?
可是看着他,想着两人在芜昌的相处,想着最近以来的一段日子······就这样,让过去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结束,被困住的感觉太难受了,她不想再困在里面。从来不会有感同身受,就算他知道了过去,知道了那个孩子,他也不能知晓她曾经的切肤之痛。
“苏印,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字一句道。
“我不是这样的人?”苏印已经快要抑制不住笑意了,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格外好看。“那我是哪样的人?许校程,我们都分开多少年了,你还能确保我是怎样的人不成?”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当初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了?”
许校程看着她,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只无头苍蝇,完全不明白苏印这突然的转变。
他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点,就是当初以那样绝情的方式和苏印分开,还说出了“腻了”这样的话。苏印是在赌气,一定是心里不舒服,所以在赌气。
想到这一点,他一时间有些难言。
“苏印,当初是我犯了错,是我太年轻,”他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她还是冷漠。
她的冷漠让许校程明白,他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是不愿意低头,而是知道就算是他现在说一大箩筐的话,在她面前如何没有尊严的低头都没有用了。
就给他自己留一点底色和尊严。
许校程扯扯嘴角,神色终是恢复了淡然。
他松开了手,从满是苏印味道的床上坐了起来,从散落一地的衣服中拿出自己的,不紧不慢的穿戴好。
坐在床边,慢慢的扣着扣子。
“苏印,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再一次确认。
苏印看着他,没回答。她说的话不光是真心,还是一直压在心里的。她知道自己很冷静,很冷静的说出了这些。
许校程笑笑,拿过不远处座椅上的外套。穿戴好,又回到了床边。
他低头看着她,半晌附身下来,苏印偏头去躲,却被他扣住了肩膀。
他打量着她,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玩就玩儿吧,我信你。那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后会有期。”他说。
苏印没说话,看着他出了卧室。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门也被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在那里躺了好一会儿,手攥紧又松开。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原本以为会释然,可是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轻松多少。
她起身,去浴室洗了澡。
再出来,看着凌乱的床铺,几步走到床前,把那些床单被套统统拆下来团成一团丢进了浴室里。
再出来,却发现自己在卧室一刻也不想多待,她去了卧室,窝进了沙发里。
客厅的摆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时间,十二点过去,除夕夜也过去了。
**
沈然偶遇许校程是已经休完年假以后了,他去会所办事,恰好看到许校程也在。
沈然谈完了事,就一直站在会所门口等。看许校程和对方正在交谈。那人不知说了什么,许校程微微点头示意。
没一会儿,他们谈完了,等别人都走后,沈然才进了房间。上前的时候就调侃了一句:“许总就是厉害,年假刚休完就出来赚钱了。”
许校程将手里的文件放好,答他:“也还行。”
沈然笑了一声,“刚才那位宋总是我们沈氏先接触的。”
许校程答:“嗯。”
沈然:“你们现在签订合约了?”
许校程上前拍了拍沈然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道:“合作这事儿得各凭本事。”
沈然:“······”还就真不留一丁点的面子呗。
“听说除夕那天和家里闹的很不愉快?”沈然问。
自小和许校程一起长大,沈然什么话都敢问。
“从哪里听说的?”许校程反问。
“许思源说的。”沈然坦然回答。
许校程拿杯子喝了一口水,而后打量着沈然,“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叫他留在公司的?”
一向不受管束无法无天的许思源居然就乖乖待在沈然公司了,许校程着实有些惊讶。
沈然故作神秘的笑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又严肃下来。看着许校程道:“我倒是想和你说说那位苏印的事情。”
许校程放杯子的动作僵了僵,可是片刻又恢复了淡然。
“有关于她的事情就别说了。”许校程说。
那晚除夕夜从她家出来后,许校程在楼下站了好几个小时。他的情绪从最开始的不解,隐约的愤怒,到最后平静释然。
许校程想通了,其实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怕再努力也是回不去的。
他和苏印的那一段,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在平淡的日子里也曾刻骨铭心过。分开后他想要遗忘过,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
再一次重逢,他们又一起走了一段的路,可是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
就像苏印最后说出的那些话时候,他最切实的感受就是无力。是对他们丢掉的这六年的无力。
沈然顿了几秒,说:“咋?又分开了?”
许校程没回答他的问题。
“我就知道你们走不到一处,我还就提醒你了,今天我说的这话你还真得听听。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一个叫徐陵的人,他是苏印的老师,也是她的未婚夫。”
许校程转身,看着沈然。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刚开始我还觉得奇怪,苏印之前不是陈隽女朋友吗?怎么还有一个未婚夫了,这算怎么回事?就在几天前,我见到了一个澳大利亚的朋友,他跟我说徐陵和喜欢自己的一个学生,为了那个学生一直在和妻子闹离婚。那学生对徐陵是什么态度倒不清楚,但估计也是不简单。但那学生还年轻,不愿意过早定下来,许陵就说:你可以玩儿,我不会插手,玩够了就回来。”
沈然说的有些激动,说完之后还不忘补问一句:“那学生是谁,不用我多说吧?”
自然不用多说,就差直接拿着苏印的身份证念了。
许校程紧抿着唇,想起除夕夜那晚苏印的话,当他问他们之间算什么的时候,她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玩儿吧。”
现在看来真的是玩儿。
沈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晌低声骂了一句,“你说徐陵这老男人就真这么大肚量,让未婚妻可劲儿的在外面玩儿?还玩儿够了再回到他身边。怎么?他真当自己是一代情圣啊······苏印也是,怎么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许校程已经出门了,显然是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沈然跟在身后,叹口气又摇摇头。心想许校程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一个苏印。
前几年过的跟个木头人一样,苏印回了北京,两人芜昌一行回来后多了一点烟火气。可是还没烟火气两天,又分分合合闹的这么多。想想都觉得心累。
他走快了几步,追上许校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也别嫌我话多,实在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想,你和苏印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是人都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也会变。你也变了。年轻时候谈个恋爱,何况还是兄弟的的初恋,自然忘不了。可是忘不了归忘不了,人得向前看。你看你们这都分分合合多少次了,这就说明是真不合适。”
许校程停下步子,看了一眼沈然。
被他这么一看,沈然就闭了嘴。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