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彬那边,已经有人跑到万年县说项。马文彬的座主,是礼部的大宗师,他所求倒不是徐祖荫把这案子勾掉,想想也知道,徐祖荫要是这么好说话,都老爷们早就拿他刷经验值了。其所求者,是把案子压在万年县控制范围内,千万别让当事人再闹到更高一层的衙门上去。
要知道,大比之年,易出是非。落第举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没事的时候,还可能去哭庙,或是聚众闹事,寻找科场黑幕。马文彬不足惜,但是他新科进士的身份太敏感,一旦让举子们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可能搞的这一科主考都很被动。所以对方开的条件很厚,总结起来就是:只要事主不闹,补偿上好商量。
事实上,连那位礼部老大人,都不认为马文彬真没和杨柳发生什么。按他想来,肯定是始乱终弃,还搞出了人命案。录用这么个人,还把他招为弟子,实在是自己最大的失误,被对头拿这件事做文章,自己都要吃牵连。因此,只要杨柳可以先不往上闹,其他的事都好商量。
柳长安让杨柳成功撤诉,而且没提什么具体条件,让徐祖荫长出一口气之余,心内又生愧疚。终究徐祖荫不是一个敲骨吸髓,无所不用的酷吏。对于治下的子民,终究还是爱护为主。当肩头的担子卸下来之后,又开始觉得杨柳可怜,正义之魂,开始复苏。
“我会关照下面,对杨家银楼那里多留心,能帮的忙,肯定尽量帮。像是收税方面,这几年先就免了银楼的税收吧。如果有人欺负杨小姐……”他本想说可以让对方来找自己说话,但随即醒悟,这话等于没说。
能欺负杨柳的,也就是眼前的柳长安,真牵扯到他,自己还真未必管的了。只好话锋一转“马文彬那边,事情不会这么算了,如果他拿不出足够的补偿,老夫第一个饶不过他。还有,他的分发,已经定下来。骆老派人传话,西南苗寨屡生事端,归根到底,就是土人未遵王化,民智未看。正该派一些熟悉典章之人,到那里宣扬教化,马文彬,肯定榜上有名。”
西南远瘴,生苗横行,大周的法度,在那里远不如锋利的苗刀好用。在那担任官职的,基本都是在京里得罪了人,被发配去吃苦头的。基本都是有去无回,吏部铨叙时,也没人会把那里的人往回调。一个新科进士去那,显然注定是废了,礼部骆老如果不是气愤到一定程度,也不会对自己的门人出此重手。
柳长安拱手道:“这一点,我肯定会向杨家转达,只是还有一点,杨小姐说,想要把父亲好好葬一葬……”
徐祖荫立刻明白过来“这一点,交在我身上。我会尽量向骆老说明她的要求,保证给她一个满意答复。”
那位李姓的妖孽,这时开口道:“杨家的事,已经占去不少时间,我们得忙自己的事了。柳长安,你在京城名声不好,不过,如果这次你可以立功的话,我会考虑向上保举。为国出力,也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
“如此,就多谢了。不过,我想先知道,到底这是件什么事?据小生看来,最近城内严格的宵禁,城门的巡查,应该都与这一案有关。而能在京城搞出这么一番风波的案子,注定不会太小,恐怕,事涉天颜。学生只是个青矜,参与此案,似乎……”
妖孽点头道:“你猜的不错,我可以对你说实话,这件案子,牵扯到当今安乐公主。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一起贼盗案,不涉及隐秘,你不用怕事完之后被控鹤监拉到野外灭口。”
柳长安只觉得自己头上,多了三道黑线。这个妖孽人长的没话说,脑子也很灵活,但是说话上……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就算事实是这样,您好歹换个委婉点的方式阐述也好,就这么丢出来,难道不怕自己被吓跑么?
当今天子子嗣稀少,前后有五个子女,却只有太子殿下以及这位安乐公主活到成人,其他都在孩童时代宣告夭折。而太子的身体,据说也不怎么好。长年静养吃药,再不就是跟着一群道士学导引术。安乐公主因为生的像极了她去世的母亲,加上性格开朗活泼,因此很受皇帝的宠爱。
但是对于京城普通百姓来说,安乐公主的活泼开朗,实际就是顽劣不堪。闹市纵马,殴伤平民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与她打官司注定是没可能赢的。万年县最多是派衙役给几个钱,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府里丢了东西,或许百姓听说以后,还会夸奖做案的人是侠盗。
“安乐公主府戒备森严,贼盗怎么可能得手?”
姓李的男子道:“你说的不错。安乐公主府的戒备确实严密,可是,如果有内贼接应,就是另一回事。与你有一番孽缘的胡姬,就是安乐公主的贴身侍女。你当控鹤监是无缘无故地找上你么?就是因为有城门兵回忆起这件事,我们才四处寻你,没想到……你不但能提供线索,或许,还能帮我们找到贼盗。”
他打量着柳长安“在你和杨柳交谈时,我已经将银粉的事上报公主,公主表示很有兴趣,一会就会亲自来试验银粉功效。如果果有成效,重重有赏。而且特意下口谕,要你全程参与破案。只要能抓住贼盗,找回失窃之物,公主会保举你的前程。”
“请问,公主府失窃了什么?”
“珠宝。整整五箱珠宝。其价值多少暂时不论,那些珠宝,是皇后娘娘留给公主的遗物。此中干系,不用我多说,你该知道这案子的分量。”
柳长安点点头,他知道,这伙不开眼的盗贼有麻烦了,自己,也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