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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侍婢叫什么名字?
    凝香一怔,韩烨的声音又响:日后她来照顾我,我总要知道如何唤她。
    凝香朝帝梓元看去。帝梓元沉默不语,手一挥,卷起一截树枝朝地上写去。
    待她写完,凝香方才恭恭敬敬朝韩烨道:殿下,她唤诺云。
    韩烨沉默片刻,终是淡淡挥了挥手,孤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帝梓元朝韩烨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转身朝梅林外走。
    两人脚步声隐去,林中坐着的韩烨始终一动不动,他手中杯盏中的温茶早已凉透,可直至冰冷,他都没有放下。
    第七十九章
    帝梓元一路沉默地回宫,吉利自然知道了帝梓元见太子后发生的事,一路上yù言又止。
    直到入了上书房,他才忍不住问:侯君,殿下他
    他不知道是我。帝梓元揉了揉眉角,从明天起每日早朝后我都会去施府,宫里的事你打点好,若是铭西和烬言问起来,就说本王去了涪陵寺陪姑祖母。
    是,侯君。吉利明白帝梓元的无奈,他自小陪在太子身边,自是明白如果太子知道侯君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模样,恐怕会毫不忧虑地离开京城。
    此后数日,凡下早朝,帝梓元必往施府。
    韩烨却改了每日只在梅林休憩的习惯,施府每个旮旯地儿都被他杵着根竹竿跑了个遍儿。
    跟在他身边伺候的,永远都是那个丝毫不细致半点不熨帖的哑巴丫鬟诺云。
    你这招围魏救赵,在孤这儿不顶用。
    施府后院石亭内,韩烨正在和施诤言对弈,他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朝施诤言道。
    施诤言瞧见他眼底温润的笑意,笑着摇头:臣从来就没在殿下手里赢过,这么些年以为有了长进,哪知陪殿下您练练手,还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施诤言摸着石桌上沁凉的墨玉棋子,朝一旁杵着的假丫鬟看了看,心底头感慨。
    那日从施府回宫,帝梓元便连夜召工部匠人入宫,吩咐他们在皇家墨棋上雕刻花纹以区分棋子,第二日就将这幅棋盘送了过来。太子不过在梅林呆了半个日头,他平日在施府内所用的东西全被置换了一番,房内摆设皆去棱角,易磕碰的地方全用厚厚的棉布裹住。两位太医院太医专程入府为太子准备药膳,调理身体,今日就连太医院院正也跟着帝梓元一齐入了施府。
    在帝家权势如日中天、帝位悬而未决的现在,帝梓元竟不忌讳让任何人知道韩烨的存在,或许她唯一在意的是太子的不愿意。
    这半个月,帝梓元每日下朝后便会来施府陪着太子,星辰而归,从未错过一日。但她亦从未开口和太子说过半句话,施诤言曾以为帝梓元这般的xing子是决计忍耐不到这般地步的,可她却始终如此。
    殿下,臣今日又寻了一位大夫过来,等会下完棋让他给殿下您看看眼睛。施诤言落完一子,报了棋子的方位,迟疑着朝韩烨道。
    太子不愿意再看大夫,他是知道的。
    哪知韩烨眉头挑了挑,只神色如常地答了一个字,好。
    一旁立着的帝梓元听见韩烨的回答,轻舒了一口气,朝候着的凝香抬了抬下巴。
    凝香这半月和帝梓元相处久了,灵泛得不得了,连忙点头,一路小跑着出去请太医院院正了。
    韩烨像是没注意到凝香的离去,举手落下一子,朝施诤言淡淡道:将军。
    施诤言一看棋盘,笑道:还以为殿下您如今xing子温和些了,埋汰起臣来还是半点不含糊,和臣弈棋比当年还要多赢两子。
    孙院正是被吉利悄悄着请进施府的,起初他还不知道是哪位贵人需要内廷大总管亲自来接,直至在施府内见着了摄政王,才知道今日要看诊的人是谁。
    说实话,孙院正这一路被凝香引着入施府后院的时候,腿脚都是不利索的。他做了半辈子太医院院正,起伏跌宕了一生,就连先帝崩于昭仁殿时他恐怕都没这么紧张担忧过。
    已经故去三年的太子殿下,居然还活着。可他们的殿下,竟已经不能视物了。
    孙院正忧心忡忡地进了石亭,里头的几人倒是神色如常,他一眼就瞧见了坐着的韩烨,眼一红就要跪下行礼。
    孙大夫,你来了。施诤言怕露了行迹,连忙唤了一声。
    孙院正回过神,连连哎了几声,差点老泪纵横。
    公子,让孙大夫给您看看吧。
    见韩烨颔首,孙院正三步并作两步行到韩烨面前,虽然韩烨看不见,他还是行了臣礼才小心翼翼抬起韩烨的手诊脉。
    帝梓元和施诤言几乎盯着孙院正的一举一动,等待他的诊断。孙院正医术高超,堪称大靖国手,或许他能有办法治好太子的眼睛。
    时间一点点流逝,孙太医脸上的神qíng却愈加肃穆,半晌,他搁回韩烨的手,不无担忧道:殿他顿了顿连忙改口:公子的眼睛
    如何?施诤言已经立起身朝孙院正看来。
    孙院正摇摇头,朝韩烨道:老夫可否问公子几个问题?
    孙大夫想问什么,但说无妨。韩烨颔首。
    公子几年前可是受过伤不等韩烨回答,孙院正又踌躇地补了一句,如果老夫看得不错,应是经脉俱断、功力散尽的重伤,此等重伤老夫亦难救,不知公子可是有际遇?
    经脉俱断、功力散尽!帝梓元听见孙院正的话,猛地朝韩烨看去,瞳色重重一暗。
    是,几年前受过伤,后来被一个医术超绝的大夫所救,算是大难不死。韩烨回的轻描淡写。
    孙院正点头,沉声回:公子体内的内劲使不出,并不是真正的功力散尽,而是体内真气乱串入经脉,常人若如此早已真气岔体而亡,公子您能至今安稳,全是因为有人用浑厚的内力以人体xué位之法替您在身体内建了一道壁垒,将这些混乱的真气qiáng行压制。只不过qiáng行压制的后果就是当初受伤时的淤血尽数入脑,致使颅内血脉受损,才会让公子您的眼睛看不见。
    孙大夫你是说公子的眼睛是真气压制的后果?还有希望治好?施诤言一下子激动起来。
    孙院正沉默,摇头,救下公子的人医术在老夫之上,而且应是内力极其浑厚的宗师。当初封印公子的真气是唯一的方法,否则公子失去的不只是一双眼睛,而是xing命,公子有机缘遇得此人真是大幸。
    孙院正退后两步,朝帝梓元的方向看去,弯下腰,满是愧疚自责,老夫医术拙劣,治不好公子的眼睛,还请恕罪。
    石亭里陡然沉默下来,施诤言眼底的惊喜消失,帝梓元神qíng冷沉。
    无事,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当初救我的人也是像孙大夫这般告诉过我。韩烨神色平和,望向施诤言的方向,诤言,这次你总该放弃了。
    施诤言一愣,低低应了一声,可他总觉得太子这话不像是对他说的。
    帝梓元朝孙院正摆了摆手,孙院正叹了口气,行礼退了下去。
    诺云,带孤去梅林走走。孙院正脚步声远去,韩烨起身。
    帝梓元连忙走到他身边,手正好抬到韩烨手边,韩烨握住她的手臂,被她引着朝石亭外走。
    诤言,你军务繁忙,孤就不留你了。
    这两个人,一个平日里温温润润现在指使人起来随xing无边,一个桀骜不驯现在却服服帖帖半声不吭,倒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着远去的两人,被落下的施诤言一脸憋屈,叹了口气。
    梅林里,两人开始还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就成了并肩而行。
    这些日子相处久了,两人便有了一些默契。
    平日里都是韩烨在说,帝梓元听,今日也不例外。
    早几年的时候我受过一次伤,被北秦一位高人所救,他花了半年时间把我救活,醒来后我的功力散尽,眼睛也看不见了。
    帝梓元扶着韩烨的手一顿,安静地听韩烨说下去。
    你大概也知道了,我原本是大靖的太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养尊处优惯了。起初醒来的时候有些日子我很难接受这样的自己,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毕竟人还活着,有些事总归会习惯,然后去接受,就像孙大夫说的,能保住xing命就是大幸。
    功力散尽,不能视物,跳下悬崖时身中的三箭更是直入筋骨。
    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却只告诉我,你还活着就是幸事吗?
    帝梓元眼底一片暗红,似在泣血。
    这几年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必再介怀,世事岂能尽得圆满。诺云,你说对不对?
    帝梓元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韩烨停住脚步,轻轻开口:回去吧,花期已过,梅花想必都凋落了。你的眼睛看得见,可以去看遍大靖的山河,陪着我在这里看枯树残叶,可惜了。
    韩烨说完,把扶着自己的手轻轻抬下,回转身,慢慢的坚定地朝来处的路走去。
    孑然一身,履履独行。
    帝梓元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负手于身后,沉默地垂下了眼。
    守在一旁的吉利许是听见了韩烨刚才说的话,行到她身旁小心翼翼问:侯君,殿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再过三日,先帝的丧期就结束了,施元帅刚刚告诉奴才,说是殿下昨日已经让他安排出城的车马
    备马。帝梓元神色冷沉,打断了他的话,本王要去涪陵山。
    涪陵山顶,帝盛天正抱着一团佛经躺在院子里晒日头。
    帝梓元说明来意的时候,她眼都没睁,只轻飘飘道了一声:韩烨那小子让你知道他回来了?
    姑祖母您早就知道了?帝梓元倏地抬头,面上带了气愤之意。
    不比你早上几日,凶什么凶。帝盛天把一本佛经扔到帝梓元头上,没好气道。
    姑祖母,他的内力被封印在体内,眼睛也看不见了,孙院正说他没办法治好。姑祖母,如果是净玄大师出关,他有没有办法治好韩烨的眼睛,平复他体内乱串的内力?
    帝盛天沉默,叹了口气,三年前救韩烨的是净善。
    帝梓元神qíng讶异,北秦国师,居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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