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闵妍许可之后,自有侍女牵着玉颈上的细链,如同牵着一只美人犬般,把她们这些即便隐藏在罩袍之下却依旧不失妙曼身形的美人各自牵引出去。
雨寒走回闵妍身边,微微低首在其耳畔轻声说道,“皇后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见到闵妍眼中略有失望之色闪过,她心里也是轻轻一叹。她又何尝不能想象得到身为瓶女以后会有多么的寂寞无聊,以至于妃子的晨昏定省都算的上是一种消遣了。
雨寒顿了顿,斟酌了一会儿,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皇室的花瓶各个都是奢华尊贵,光彩照人,可到底里面是冷是热、是温是凉,恐怕......只有瓶子自个儿知道。旁人是不知道,也是......不能知道的。”
闵妍忽而抬眸,目光在可及的范围之内逡巡着,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她轻轻闭眼,语气不平不淡,“那便走吧。”
雨寒拿出一只牡丹口中花正欲给闵妍戴上,却突然听到身后自大门传来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哒哒声。
在这皇宫里,不同女人因其位份不同、身份相差,吃穿用度都是大不一样。便是足上穿的高跟鞋也是大有玄机。皇后入瓶以后不必穿鞋暂且不提,若是一般的宠妃,鞋身外缀珍珠玛瑙,可谓是闪闪发光,精美细致。其鞋跟之底有朵镂空莲花印记,之中设有一小型空腔,其内贮有藕色香粉。
当其莲足轻移踱步之际,香粉即从镂空的莲花印记之中泄出,在地面上便是能印出一朵朵色彩漂亮的藕色莲花,几位步步生莲之意。若是离得稍微进了些,还能闻到一股淡雅悠远的清香。实在是妙不可言,饶多趣味。
更有趣的是宫鞋内部的构造各有不同,是和宫中女子的玉足一一对应的。便是鞋码相当的两双小脚,也绝不可能出现混穿之事。而且鞋跟其中还有极其复杂的设计,每个女人的鞋子踏在同一地面上都是不同的声音。若是一同在皇上面前莲步款款,想必会很有种西施响廊的韵味。
而雨寒在宫里待了这么久的日子,一听便知道是那一位过来了。心中虽然少许有些疑惑,可还是转身跪拜行礼,头也不抬便恭敬道,“奴婢见过公主。”
公主只轻轻瞟了她一眼,便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那个闭目眼神的女人之上。女人玲珑而又富有曲线的诱惑身形已然不见,只余下一个残缺的头颅,在祭司的伟力之下苟活。
可她依旧却是那么美丽,如瀑般的长发绾了一个灵蛇髻,后面斜插着一根鎏金凤钗,既有着皇后该有的雍容华贵,又不失清新脱尘的风雅。
公主从厚重的宫裙里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挑着雨寒的下颔慢慢发力。雨寒不知道公主想要干什么,但念及身份地位的差距,只得顺着手指上的力气一点点站起身来。
白鹤公主微眯着凤眸,仔细端详着有些惶恐的雨寒。这一点她和皇上很像,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如此,不愧是流淌着同样血脉的亲兄妹。
雨寒在公主凌厉的眼神之中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心里有种自己好像全部被她看穿了的感觉,只能盯着自己的足尖,不敢有半分动弹。
雨寒虽然穿着比较朴素的侍女衣服,但公主毒辣的一眼便看出了在宽大侍女服之下隐藏的诱人身段。那修长纤细的双腿,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两团丰盈雪腻的酥乳,还有双腿之间闭得紧紧的一道粉缝。
再往其脸上瞧去,只见她眼角带媚,眉目含情,一瞧便是个比姐姐还会勾引男人的小骚蹄子。
公主冷哼一声,若有所指道,“闵氏一族,当真就是生来的皇后命。本宫听说你与皇后乃是同一天进宫,何不相仿先贤娥皇女英之事,二女共侍皇上?还是说你心高气傲,背地里有了别的主子?”
雨寒腿肚子一软,竟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公主明鉴,奴婢久仰陛下圣明,自小便存了进宫侍奉左右的念头。可姐姐才是被祭司指定的皇后,奴婢也只能将自己对陛下的爱慕埋藏心底,万万不敢和姐姐争宠。”
她极为激动,螓首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一直在地上猛磕不止,原本洁白的额头已然渗出了些许血迹。雨寒继续说道,“况且现在奴婢身份极其低微,能够陪伴在姐姐身边有幸得见天颜已是极为满足,又怎么敢奢想求得皇上的宠爱呢?”
公主轻轻摇头,语气里再也听不出喜怒来,“你倒是伶牙俐齿,快些起来吧,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她的自控力本就极强,要不然也不能承受哥哥这么些年的调教。只不过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而已。眼下冷静恢复过来,自然是妒意烟消云散。
雨寒有些后怕的站起身,却只敢盯着公主腰间的玉珏,轻声问道,“不知公主今天前来,所为何事?”
公主上前几步,伸手触摸温热的花瓶,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而后又转头对着雨寒说道,“本宫今天想和皇后殿下单独聊一会儿,你们都可以先退下了。”
“这是否有些不合规矩?”雨寒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瓶女自入瓶以后,除开每日必经的晨昏定省以外,非皇上亲口御笔之令,绝不可以私自有其他任何违制行为。公主虽然贵为天子亲妹,血脉上仅次于皇上一人,可在皇宫里面说话的分量似乎也没有高到可以抵抗这条宫规的地步。
况且白鹤公主终究是一个女子,哪怕现在身份高贵,最后还是要嫁人的。到了夫家那里以后,少不得要同帝国的一般女子般相夫教子,再高贵的地位也只能成为她百年以后立于祠堂的一个符号而已。
公主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浩”字,“规矩?哥哥的话便是规矩,此事我早已征求了哥哥的同意,难不成你还怀疑这块玉牌是假的不成?”
一直闭目养神沉默着的闵妍睁开了美眸,隔着战战兢兢的雨寒眺望着白鹤公主。公主也是不甘示弱的凝视回去,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猛然交织在一起,甚至能隐隐的听见金石相交之音。
白鹤公主突然展颜一笑,像是春风滋润万物,又像是酷暑时轻轻吹来的微风,两人之间微醺的火药味缓缓消散。可闵妍却隐隐能从公主那抹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之中看到一丝淡淡的同情以及渴望。
闵妍这么些天来一直古井无波的心底忽然咯噔一下,同情她倒是还能理解,无非是看到自己成为瓶女之后很自然的反应。可这渴望又是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雨寒抬眸轻轻一看,心里便是一惊。执玉牌者,如朕亲临。这块权力极大的令牌她只在宫闱秘史之中听说过,还从来没有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但总归公主亲自拿出来了,还不至于拿一个假的来糊弄她这一个小小的奴婢。
只是皇上未免也太过宠爱这白鹤公主了,这样的东西都能交给她。要真想让皇后殿下去白鹤公主那里去,完全可以下一道口谕的啊。
雨寒突然惊恐的想到,白鹤公主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一个侍女,更没有公主的仪仗。她身上也没有一点束缚,甚至连她的小嘴也没有被口中花堵上。
但雨寒什么也没问,跪安后便径直离开。在宫里要想活得长久,就要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事情也不要知道。好奇,是会害死自己的。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鹤公主高跟鞋轻轻敲打在地面的脆响。女人的柔荑拖着闵妍的下颔,说不得是你靠近她,还是她靠近你,两张同样美艳清秀的小脸缓缓逼近。
“多么美丽的女人啊,恐怕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做哥哥的皇后吧。”公主祸水般的脸庞几乎都快要贴在闵妍脸上,闵妍甚至都似乎能感觉到女子口鼻间突出的淡淡清香。
宫灯中的烛火不知怎地开始剧烈摇曳起来,飘忽不定的光打在公主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诡异可怖。闵妍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在经历了入瓶这么残忍的事情以后她原以为自己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害怕这种情绪的产生。
可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跳可以如此急促,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仅仅只用一个眼神便让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闵妍颤着声线,语无伦次的说道,“公主...公主...您这是干什么......”尾音里已然带着些许哭腔,她的身份算起来还比公主高上那么一级,可现在极度恐惧之中却是用上了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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