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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嘉逸缩头避开唇边的触碰,惊恐万分地大张着眼睛看向他,咳嗽得惊天动地。
    他迫切地想去医生办公室看看配给薄慎言的药究竟是不是打错了。
    薄慎言被他喷了一手的水,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凭空擎着自己的手不知如何自处。
    “对,咳,不起,薄先生。”
    原嘉逸率先摸进自己的口袋找纸,却想起这是薄慎言的衣服,转而抽出自己的卫衣袖子,捏住薄慎言的手腕,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劣质的布料起了疙瘩,磨在薄慎言的手背上,一下又一下,结合着原嘉逸低垂的眉眼,倒像是一种另类的撩拨。
    薄慎言不自然地低头看了下时间,抽回自己被原嘉逸按着的手,站起身跺跺坐得发麻的腿,说道:“你生病了,还要留在这上班吗?”
    两个人折腾到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要的,我要去楼上病房看看病人才能回家,薄先生您到家之后好好休息,多喝温水,我先上去了。”
    今天没有门诊和手术,也就不用去办公室准备什么,原嘉逸扶扶眼镜,顺手收了两个人的输液瓶和一次性针管,转身正要走,却被薄慎言拉住帽子。
    “怎么了薄先生?”
    原嘉逸疲惫地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手中的瓶子上。
    “你的药……”薄慎言舔舔嘴唇,“怎么还剩这么多?”
    “啊?”原嘉逸低头看着自己剩下小半瓶的药,随意地晃了晃,轻笑道,“不想打了。”
    薄慎言眼神微黯,是因为要提前给他拔针吧。
    可能是因为穿上了厚重的外套,青年的背影总算看起来壮实了些。
    还挺好看的。
    原嘉逸把口罩按得紧,眼镜镜托又压在笔挺的鼻梁上,时间久了,就会有点发红刺痛,他弯起指骨蹭蹭鼻梁,换上白大褂规规矩矩地系好扣子,坐回椅上等待主任的到来。
    还没到冬天,骨二科的外伤患者还不是特别多,查房和复诊统共用不上两个小时,一切事务结束后,原嘉逸穿好外套,趁着午休的大批病患使用电梯之前,蹭蹭蹭地从住院部后门逃走。
    凌晨来医院时,是薄慎言开的车,此时他回了家,原嘉逸只能自己找车回去。
    车开久了,再打车或者挤公交,自然会有点陌生。
    十一月初的风已经冷得刺骨,刮在脸上如同被刀割了一样。
    原嘉逸缩在衣服里,捏着口罩疾步走到医院大门口,眯起眼睛看着公交站牌。
    余光中却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车头,定睛看过去,顿时有点难以置信。
    他怎么还在?
    该不会是打完了针之后有什么不良反应吧?
    原嘉逸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薄慎言是在等他,秉承着自己的想法,有些紧张地走到车边,躬身趴在驾驶座窗上,透过隔热膜去看车里的情况。
    库里南的防爆隔热膜厚得吓人,原嘉逸看不清,即便戴着眼镜也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朝里面看,嘴巴无意识地半张着。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连同原嘉逸的下嘴唇一起。
    “你在找什么?”
    薄慎言似乎是在车里睡了一觉,说话的声音低哑性感,双眼皮上还带着些困意的褶皱,疑惑地看着原嘉逸。
    “我以为薄先生哪里不舒服,才没有离开医院的,想着过来看看,”原嘉逸揉揉被车窗撸得冰凉的下巴尖,有点不好意思地拢拢羽绒服衣领,苍白的嘴唇冒着阵阵哈气,搓搓手说道,“既然您没事,我就先走了,您开车注意安全。”
    “你把我当什么了?”薄慎言手长,伸出车窗一把拽住了动作迟缓的原嘉逸,“上车,回家。”
    大老板人真好。
    原嘉逸正愁打车的费用高昂,被薄慎言强行逼视到车上,心中默默暗喜着系好安全带,但很快,又因为车内的低气压而有些尴尬。
    不禁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地接受了薄慎言的邀请。
    “吃什么?”
    薄慎言单手打着方向盘出了医院大门,另一手去帮原嘉逸调整了一下他扣反的安全带,随口问道。
    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原嘉逸慌忙吸气,生怕自己的肚子凸出来碰到他的手,由于太过专注看薄慎言手背的针孔,竟忽略了他的问话。
    “你做饭挺好吃的,”薄慎言心情似乎不错,没太在意原嘉逸没理他的事,“买点菜回家做饭吧,我不喜欢在外面吃。”
    原嘉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声,“好,好,我来做,薄先生您把我放到下个路口就行,我去买菜。”
    薄慎言点点头。
    周身漆黑的越野车稳稳停在路边,原嘉逸怕他违停扣分,早在要到路口之前就已经拉上衣服的拉链,准备一气呵成地下车、关门、走人。
    他站定到路边,隔着什么也看不到的窗户高喊,“薄先生慢点开~”
    随即转身欢快地进了商场。
    刚摸到购物车的扶把,身后就伸来了一只手,从他身前夺走了本属于他的购物车。
    秉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处世理念,原嘉逸上前半步,又去拉下一辆,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你要买很多?”
    原嘉逸惊讶地回头,“薄先生?您没走?”
    青年唇边的梨涡好看得要命,薄慎言的心好似被狠狠地攥了一下,又心酸又心痒地难受。
    他咳嗽一声,“不明显吗?话多。”
    原嘉逸嘿嘿一笑,伸手去拉薄慎言手中的购物车,毫无脾气。
    进了超市,原嘉逸就心无旁骛地直奔蔬菜区,在架子上挑挑拣拣,还把掉在地上的土豆茄子摆放整齐,眉眼间满是温和的耐意。
    薄慎言站在牛奶货架旁边看他看得挪不动脚步。
    反应过来后,又有点生气,到水果区看也不看地掳了几盒丢进购物车,顺带讽刺一下原嘉逸。
    “怎么那么慢?”
    原嘉逸抬头看看他,抿嘴一乐,晃着手中的手机,“薄先生,我在查食谱,看看应该给您做什么菜。”
    “我用得着你关心我?”
    听到薄慎言这么说,原嘉逸不由一愣,马上笑着说道:“我知道薄先生会给我加钱的。”
    说完没再看他,继续闷头挑菜。
    心中刚与别扭一起生出的融融暖意瞬间冷却下来,薄慎言转身大步离去,也就没有看到原嘉逸因为握得死紧而有些发白的指节。
    两人出了商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着。
    薄慎言从来都算不上极为冷硬苛刻的人,即便已经从盛澜那里得知,原嘉逸是个只认钱的私生子,可当他看到削瘦青年拎着两大兜子果蔬从门里费力地走出来时,还是忍不住上前接过,一语不发地朝停车场走去。
    “薄先生,很重的,我来吧。”
    原嘉逸单手拎着硕大的袋子,快步走上去想要再拎过薄慎言手里的,被他错身躲过去。
    “不用。”
    说着,还怜悯地看了一眼原嘉逸被勒得青白的手指,心中暗想,幸亏只是个住院医师,还轮不到他上台做手术,累点勒点估计也没关系。
    原嘉逸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重心偏移,埋着头乖乖地跟在薄慎言身后。
    学临床的,最重要的就是手要稳,力要大。
    这点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到了家中,薄慎言把袋子朝中岛一丢,转身就上楼去洗澡。
    糯米和趴下视薄慎言如无物,腾跳着越过他,疯狂地朝原嘉逸扑来。
    “你们是不是饿了呀?”
    原嘉逸摘下口罩,蹲下身子一手一个地抚摸着它们柔软的肚皮。
    “咪唔~”“嗷呜~”
    “你们已经吃过饭啦……”虚握的掌心被它们的肚皮撑起,原嘉逸了然地笑道,“原来是想我了。”
    虎摸一顿猫狗,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起身走到浴室仔仔细细地洗手消毒,这才回到厨房开始做饭。
    薄慎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原嘉逸低着头在洗水果,灶上用小火炖着汤,猫狗挤在他脚边取暖,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年岁静好。
    仿佛怕打扰到原嘉逸的动作,薄慎言下楼的声音放得极轻,却还是被糯米察觉,哼哼唧唧地从原嘉逸的拖鞋上起身,懒洋洋地来到自家主人身边履行了一下宠物的义务。
    听到动静,原嘉逸也回过头来,举起手中的东西,笑得有点憨憨的,“薄先生,您看,它比我的指头还要大一些呢。”
    薄慎言将目光落到他指尖捏着的物件儿上。
    是颗车厘子。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青年眼中的惊喜叫人不忍心泼他凉水。
    薄慎言有点疑惑,“你……?”
    “哈哈,我从前只在图片上看过,同学说过,都在说车厘子很大很甜很好吃,”说到没见过世面的短处,原嘉逸有点害羞,耳尖发红,声音也不大,“今天亲眼看到才知道,果然是真的。”
    餐桌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中,盛满了大颗大颗的车厘子,个个果实饱满,颜色|诱人,哪个都比原嘉逸手中的要大上不少。
    他刻意挑出来的。
    薄慎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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