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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你快歇息吧。”她雀跃道,也准备躺回去。
    陆君潜就在这时睁开他如墨似渊的双眸。
    帐内很暗,他的眼睛却像藏着星光,灼灼看着她。
    阮明姝被他盅住般,呆呆坐着,挪不开目光。
    “你信我么,阮明姝。”陆君潜问她。
    “啊,”阮明姝微怔,不知他指的什么,但依旧回道,“我信。”
    “那便等等我,不会很久。”陆君潜对她笑笑。
    阮明姝双眸睁大,彻底愣住。
    她不是没见过他笑,她见过许多次。但这许多次中,一半是戏谑揶揄的笑,一小半是对她奖赏般的笑,剩下的便是被她气出来的笑。
    此刻,他在笑什么呢?
    有什么事,值得他这般主动又温柔地笑,短短一瞬,便叫她觉得一生难忘。
    “等什么?”好一会儿,阮明姝才开口问,心底发紧,掌中微汗,努力将不好的猜想赶出脑海。
    “等我娶你。”陆君潜看着她的眼睛。
    阮明姝不觉得自个儿听岔了,可她只能这样觉得:“.......什么”
    “我娶你。”陆君潜又说了遍,一字一字。
    阮明姝想从他的眼睛、嘴角,甚至肢体上寻出点戏弄的端倪,可是并没有。
    他是认真的。
    他娶她。阮明姝不是没有偷偷幻想过,可即便在幻想中,她也觉得不可能。
    但此刻,他这般承诺,如她痴愿,她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喜与感动。
    恰恰相反,她不开心,她只觉得压力与愧疚。
    “不用这样,”她摇摇头,努力挤出点轻松的语气,“不必这样.....”
    她喃喃道,眼圈渐渐泛红,最后在陆君潜山海般宽阔的凝视中露出哭腔:“我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冒大不韪 ?”
    陆君潜轻抚她颊上泪痕:“我又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委曲求全?”
    第86章 看正版,来晋江!谢绝中……
    江面平阔, 风帆点点,南来北往各自行舟。
    雅致舒适的客舱里,阮明姝躺在榻上, 缓缓睁开眼,陆君潜强健的臂膀尚环在她腰间。
    她轻轻推了推陆君潜:“我去喝点水。”
    腰间一松, 这才得了空挡,轻手轻脚趿着鞋下了床。
    装在双层铜壶的滚烫茶水已经凉温,阮明姝喝了小半碗, 便冲走午睡前懒洋洋的倦意。她扭头看去,见卧榻上陆君潜犹闭目睡着, 便自个儿走到窗边透气。
    江风冷寒,陆君潜小憩时又不爱盖被子,阮明姝便没敢将窗子开太大,之半探出身子往外看。
    午睡前,她同陆君潜歪在榻上说话, 那时天色尚亮,日头也不错。这会子却又飘雨了。
    雨滴汇成细流,从客舱凸起的飞檐上滴答而下,打在湿透的甲板上, 久久不歇。
    她瞧见赵奚坐的那条船, 正平平稳稳跟在她们之后。在吴州买的几个小娃娃齐齐偎在他身旁, 而赵奚则指着两岸绵延的青黛密林, 不知在说些什么。
    阮明姝心下稍安。
    她们这一趟太过顺利,尤其是见到陆君潜后, 几人乘船离开吴州也没遇到丁点阻拦。但一日不到京城,心中总觉不踏实。
    她支着腮,靠在窗边发呆。
    临行前那夜, 陆君潜说要娶她。因为太过震惊,她记不太清自个儿当时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最后,她又很丢脸地流了泪,呜咽着对他说:“你忘了夫人多讨厌我么?就连老太太如今也恼我。我爹就更不用说了.......你怎么娶我呀,我们连堂都拜不成。”
    “我虽不懂朝政,也知你不容易,那些言官士子向来与你不对付,你再干出以妾为妻的事,脊梁骨得叫他们戳弯......”
    陆君潜的回答,她倒记得真切清楚。
    他目光沉沉,用带着茧的修长手指,点去她的泪:“我娶你,不用请示任何人。只需一纸诏书,八抬大轿将你从承乾门送到我身边。至于那些乱吠的丧家之犬,他们只能匍匐跪地,恭迎你的车驾。”
    陆君潜已经将话说得明白,只差直接说要造反了。
    回忆至此,阮明姝不安地坐直身子,纤眉缠上忧思。
    她和自己父亲不同,她并不在乎这江山哪家坐、谁来坐。只要她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过得好,新君即便是与她毫无关系之人,她也欢迎,更不用说是陆君潜。
    她不知自个儿这种想法是如何来的,毕竟当今之世,最讲究的便是忠孝仁义,“忠”字还在“孝”之前呢。
    阮明姝思索片刻,觉得大半是因为她的娘亲阮夫人。小时候家穷,又住在山野,闲暇时不能像富户人家小姐那般用琴棋书画打发时间。她和妹妹总是缠在娘亲身边,让她讲故事。而娘亲讲的故事,有真有假,朝代不一,有宫闱有朝堂,但凡皇帝皇后出场,必然让人恨得牙痒痒。
    因娘亲讲得实在太好、太像真的,而且当今天子确实软弱惧内、只想清闲享乐。久而久之,在阮明姝这儿,故事里那些昏君的形象便和皇帝赵见昱重叠在了一起。
    早年他们从相州来北京,一来为了爹爹赶考,二来却也是躲避边乱。相州与周辽北线边境离得不远,那一年涌到相州的逃难边民不可胜数。阮明姝至今仍记得北狄人喜欢把周人砍下头后串在树上......后来有传闻相州很快也要保不住了,一家人终于下决心背井离乡,去京城求条生路。
    那一路的艰辛与慌乱,许多年了,阮明姝仍不敢回忆。
    若不是朝廷软弱无能,她们又何需受这样的罪?
    她相信陆君潜,若是他来做皇帝,一定比赵家好。
    她担心的只是,这其中有多少危险与未知。她宁愿与他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即使无名无分,也不愿让他身处险境,殚精竭虑。
    可她知道,陆君潜取这江山,并不是为了她,至少不仅仅为了她。
    因而别无他法,也帮不上忙,只能默默陪着他。
    她正思绪飘忽,忽听得陆君潜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饱睡后的餍足与慵懒。
    “想什么呢?”他从身后抱住她,故意用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她。
    阮明姝果然遭不住,红着脸抱怨道:“好重! 放开我!”
    陆君潜喉间发出笑意,却是将人搂得更紧了,压在窗台上啃。
    几个月没亲热过,只今日午睡前互相用手抚慰了下。对食髓知味的陆君潜来说,自然是隔靴搔痒,无法疏解。就连阮明姝,一叫他靠近,也是说不出的难耐。
    可眼下实在不行,船夫、厨娘、两个侍从都在左右小舱住着,只隔着薄薄的木墙,而且船也未出江南地界。
    阮明姝由着他亲了一会儿,眼看这人越来越过分,立刻将他乱探的手捉住,秀眉一皱,美目瞪圆。
    “你怎么说的?再这样,我可去后面那船了!”阮明姝故作恼怒。
    陆君潜只好收了手。
    阮明姝推他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给他,哄道:“等船出了卫家的地盘就随你,现下才刚刚离开吴州,我有些担心。”
    “不该叫你露面的,是我太鲁莽了。”虽然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但阮明姝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怕。若是徐府大婚那日,有别有用心之人潜伏,就糟了。
    “便是有人跑到卫怀远跟前告密,他也不会信的。”陆君潜安抚道。他来吴州前便叫人暗中放出消息,说他明为回秦,暗中入蜀。
    如今,西军已经攻入蜀都纳降,京城那帮人更会深信不疑。
    陆君潜放下青瓷小茶碗,又对阮明姝道:“到了京城,你先回家,过几日我去接你。”
    “啊?”阮明姝紧张起来。
    他明明答应的,她可以不回陆府!
    陆君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派人将东街宅子收拾收拾,搬出来同你住。”
    明眸睁大,阮明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什么、什么意思?”
    “我俩从陆府搬走,自个儿过,就这个意思。”陆君潜拉过她的手,略微一施力,便叫阮明姝歪倒在他怀里。
    “不行,这样不行!”阮明姝想到老太太,当下拒绝。
    陆君潜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想到她会不答应,这不该正合她意?
    “老太太那么疼你,你这样、你这样......”阮明姝本想说“太不孝了”,但想到若不是她事儿多,陆君潜又怎会这样提议?当下便说不出一点儿他的不是,只觉又心疼又自责。
    “你这样,老太太会伤心的。我也,”阮明姝顿了顿,“我也担不起骂名。”
    若陆君潜真的为了她从陆府搬出来,她定然逃不了“狐媚人心”、“不知廉耻”潮水般的骂声。
    “你......”阮明姝还要劝他,陆君潜按在她腰侧的手却陡然加力,疼得她轻呼一声。
    “阮明姝,”陆君潜捏着她的下巴,恼火道,“除了我,有什么是你不顾忌的?”
    阮明姝下意识地要反驳,在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委屈时,却梗住了。
    是啊,她怎么这么多顾忌?旁人怎么议论,她管不着。那她和陆君潜怎样,旁人也别想插手。
    而且,从陆府搬出来,明明是陆君潜在迁就她呀。他大可继续舒舒服服住在陆府的,若不是为了她,又何必费这些心思。
    真的论起来,只怕陆君潜遭的骂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
    “我有点信了。”阮明姝忽地笑了,轻轻掰开陆君潜的手,还低头亲了亲。
    陆君潜的恼火登时偃旗息鼓:“信什么?”
    “信你会娶我的。”阮明姝看着他,双眸璨璨。
    “现在才信,还只‘有点’?”陆君潜冷臭着脸。
    阮明姝忍不住笑出声,趴在他肩劲上求饶:“我错了嘛,别生气。”
    “只是你若搬出来,老太太会伤心的。”过了一会儿,阮明姝还是放不下,对陆君潜说。
    “我自会时常回去看她,即便住在一起,也不是每日都见。”陆君潜不以为意。
    阮明姝虽有些内疚,但陆君潜搬出来陪她,这事儿太诱惑了,她便让自己不要想这么多。
    就这样自私到底吧,她就是想让他天天陪在她身边,想让他舍不得她,迁就她。
    “你那宅子是先前皇帝赐的么,几进院子呀?有池塘假山花园没有?”阮明姝想到要和陆君潜小两口般过日子,不由兴奋起来,拉着他问东问西。
    陆君潜起初还认真答着,结果见阮明姝越问越起劲,便有点吃味:“就高兴成这样?我还不如个破院子?”
    把我哄好了,别说十间百间宅院,想要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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