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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会有很多孩子,不要怕。”他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像安慰受惊的婴儿。
    过了好一会儿,阮明姝止住了哭泣,但依旧紧紧抱住他,不愿松手。
    “你听好,”陆君潜将她稍稍拉开,低头看她,语气严肃,“以后一天做三次,你若怀不上,就是我不行,知道么?”
    “你.....!”阮明姝被他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恨恨一口咬在他肩上,在肌理结实的皮肤上留下淡粉色齿痕。
    不过因他这不着调的话,她倒是真的好受多了。
    她一定会有健康漂亮的小娃娃的,会有儿子有女儿,男孩子的话,像陆君潜就好,高高大大,坚定又温柔;女孩子嘛,长得可以像她,性格还是像陆君潜比较好,不要像她一样敏感多心。
    陆君潜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他也在想娃娃。不过陆将军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是男是女像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要先努力播种。
    有些人啊,就是不够累,才会胡思乱想。
    第89章
    冬去春来, 天亮得越来越早。
    卯正三刻,红日跃出,金光穿透淡薄雾气, 平斜照在稽巡司后营高大的石墙上。
    习武场中,几十名赤膊汉子挥拳如风, 出腿狠疾,号声震彻云霄。他们个个赤着上身,青色袍服扔在一旁。料峭春寒中, 出了一身汗,汗滴沿着虬壮鼓起的肌肉流下。
    仔细一瞧, 这群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后面,竟缀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四肢瘦得如麦杆般,咬着牙学大人们挥着小拳头。虽然费力,倒有几分样子。
    铸铁大门缓缓推开, 裴星洲沉着俊脸走了进来,青色蟒服上盘金绣纹熠熠生光。
    众人见了,皆单膝跪地拜道:“参见提督大人!”
    那小孩更是激动非常,双膝跪在地上, 因消瘦而格外显大的眼睛满满都是崇拜。
    裴星洲一夜未睡, 身上净是死牢里的血腥味, 日光一照, 他漂亮得眉毛皱得更深。
    “大人!”心腹蒋干跑下台阶,凑到他耳边小声禀告, “鱼儿上勾了。”
    裴星洲闻言飞眉一挑,嘴角噙上冷厉笑意。
    “做得好。”他转眼间就换了心情,哼着戏文, 手中长剑挽起道剑花,不吝夸赞道。
    顾枭敢在他眼皮底下劫掠阮明蕙,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不好好回敬,他的“裴”字倒过来写。
    蒋干又请示了几句,最后见裴星洲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忙止住:“大人可要回府歇息?属下已经备好车马。”
    裴星洲大半个月没回过家,一来是因为正和娘亲置气,二来公务繁忙。今儿他确实疲乏,便点点头,心中犹豫着睡醒后要不要去明记衣铺看看。
    思及阮明蕙,他又想到一事。
    “狗子。”他转身,朝那混在司勇队伍里的小男孩招招手。
    “师父!”听到大人叫他,张狗子激动得脸都涨红起来。
    “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裴星洲道。
    *
    御道街北京,明记衣铺前。
    一顶蓝缎小轿缓缓抬起,缎面帘子半撩开,顾庭芳微微一笑,朝扶她上轿的阮明蕙摇摇手,示意她快些回屋里。
    阮明蕙点点头,也朝她笑笑。
    日头偏西,风中渐有凉意,阮明蕙望着轿子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车马行人中。
    今日顾庭芳过来,阮明蕙本是很高兴的,只是没想到,她竟是来订做嫁衣。阮明蕙想到顾小姐要嫁的那位声名狼藉的小侯爷,不由为她深深担忧。
    “婚姻嫁娶,本就是父母之命,强求无益,只好随遇而安。”顾庭芳临走前,低声温柔道,倒像是瞧出阮明蕙所想,特意安慰她一般。
    也正是这句话,触到阮明蕙心疾般,叫她心头一颤。
    顾庭芳的轿子早已不见踪影,她仍站在阶前,怅然呆立。
    “明蕙,还不回去么?”洛云西拎了个食盒,腰肢款款,从铺子里走出来。
    “啊,这就回。”阮明蕙惊醒过来,忙道。
    洛云西点点头:“我有些事,先走一步,明日见啦。”
    她心情很好的样子,说罢还朝阮明蕙抛了个媚眼。
    阮明蕙笑着看她上了马车,抿抿嘴,笑容又有些垮下来。
    街对面两个身着便服的青衣卫,正凝神四下巡视。
    “又换了两个人。”阮明蕙嘟囔道,想到已经连着十几天没见裴星洲人影,心情更是低落。
    上次见面时,裴星洲不知怎么了,一直阴阳怪气。他若只是同她闹脾气、拿话刺她,阮明蕙也就如以往那般,体谅他心情不好,缩缩脖子,默默听着。
    可谁知他越说越起劲,最后指责的都是她姐姐。说阮明姝麻烦精一个,屁都不会就知道拖后腿。
    阮明蕙哪里能忍?当下气得双目瞪圆,与他吵了起来。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一个说对方姐姐不识抬举,一个骂对方哥哥死缠烂打。
    最后阮明蕙狠狠推了他一把,跺着脚吼道:“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裴星洲向来是大少爷脾气,能受这鸟气?当下将袖子一甩,愤声道:“走就走!你别后悔!”
    嗯,然后就真的再没找过她。
    吩咐好伙计关店后,阮明蕙无精打采走出铺子,素绢陪在身后。
    两人一出来,街对面坐着的两名青衣卫立即起身,不远不近跟着两人。
    刚拐过街角,就听一声轻咳。
    阮明蕙诧然抬起头,前头长身玉立站着、还带了个獠牙面具的,不是裴星洲是谁?
    “你.......”阮明蕙红了脸,忸忸怩怩低下头。
    “我是有事才来找你。”裴星洲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掩饰住紧张,就怕阮明蕙开口质问他:“你不是走了么?又来干什么?”
    好在两人很有默契,皆是闭口不提那日吵架之事。
    “好,好呀。”阮明蕙还没问什么事,先乖声答应了,生怕裴星洲又叫她气走了。
    裴星洲舒坦了,得意地哼哼一声,对素绢道:“我来送你家小姐。”
    素绢犹豫着不想先走。
    “没事的素绢,你先回去。”阮明蕙晃着她的手央求道,“要是我爹问起来,就说我还在铺子里忙。”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两步距离,一同朝清河坊走。
    行至双槐街时,路上行人寥寥,裴星洲便将面具摘下,大步走到阮明蕙身旁。
    他今日睡足了觉,精神抖擞,俊美迫人。来这前还沐过浴,换了件新做的云纹月白长袍。
    阮明蕙抬头瞧了他一眼,便慌乱垂下眸,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倒不负他这番功夫。
    又走了一会儿,眼看两人越靠越近,胳膊都要碰到了,阮明蕙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叫裴星洲不要再挤她了。
    裴星洲有点不高兴,自从他们有了“肌肤之亲”,阮明蕙防他就像防贼似的。
    “大人还没说什么事呢。”阮明蕙见他主动拉开些距离,松了口气,问道。
    “前些天你是不是遇到个流民小孩,那小孩说他妹妹要饿死了,你就给他银子,让他买吃的?”裴星洲问。
    阮明蕙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她给完那小孩银子,便叫一群难民缠住了,还是裴星洲替她解围。
    “你被掳走时,就是这小孩发现了,高声呼救。”
    “啊!?”阮明蕙那时昏迷着,并不知还有此事。
    “顾枭因此事败,恨不得杀了这小鬼头”
    阮明蕙一听,心急如焚:“那他还好么,不会被顾枭.....”
    裴星洲拍拍她的肩:“放心,他现在稽巡司,很安全。”
    阮明蕙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裴星洲拖长音调,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过什么?”阮明蕙果然追问。
    “不过稽巡司是什么地方,你知道的,他总不能一直呆那啊。我本想把他带回家,可我娘不同意,所以......”裴星洲随口胡诌,丝毫没有注意到,阮明蕙在听他说“我娘不同意”时,目光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
    “所以我想把他送到你家,当个小厮。白天让他找我,学点功夫,日后帮你们看家护院,多好。”裴星洲提议道。
    阮明蕙愣怔了一下,迟疑道:“好、好呀,就是不知他愿不愿意。”
    “他当然愿意。”裴星洲语气肯定。
    “他没有其他家人了么,妹妹呢?”
    “没有,都死光了。”裴星洲语气淡淡,“说是他妹妹临死前吃了顿饱饭,笑着走的,所以很感激你。也因你给的银子,他才有钱买草席白布,将妹妹埋在废宅后的桃树下。那天他想去坟前陪妹妹说话,正撞见你遇险。”
    阮明蕙因他这段话,难过了许久,一路无言。
    裴星洲做不到她这样悲天悯人,同情心泛滥,但也没说什么,只默默陪她往前走。
    清河坊的门楼遥遥在望,两顶灯笼已经点上,夕阳中微晃。
    “我到家了,谢谢大人送我回来。”阮明蕙低头道谢,想就在此处同他话别。
    裴星洲顿了顿,问道:“怕你爹看到?”
    阮明蕙苦笑一下,没有反驳:“还望大人体谅,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我是麻烦么?”裴星洲有点生气,又委屈又凶。
    “当然不是!”阮明蕙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爹看到了,可能要给您添麻烦。”
    裴星洲这才缓和脸色,哼了一声。
    他低头,瞧见阮明蕙柔软青丝间探出的粉嫩小耳朵,脑中不由浮想联翩,颇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我先走了?”阮明蕙请示般问道。见他没有阻拦,放下心来,微微欠身行礼,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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