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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敞开了说,效果还不错。他没点透,但是素以心里有了底,只要是男孩儿,一个亲王的衔儿跑不掉。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办?其实这样就很好了,不要再奢求了。人心不足,什么时候才是头?
    ☆、第125章
    出宫很顺利,想必皇帝提前和皇后知会过了,她去长chūn宫辞行的时候皇后只是点头,去了园子里多加小心,底下多备些人照看着,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叫人进宫来回话,我自然打发晴音去办。
    素以看着她,因为怀了身子已经不需要晨昏定省了,单就偶尔来见一回礼。离上回大约有二十来天没见了,今天再瞧皇后,面容越发憔悴,像桑老了十岁似的。
    善xing的人,压根硬不起心肠。之前怨她,现在看看她这个病况,素以觉得皇后也不容易。毕竟她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并且也曾经极力促成她和皇帝。虽然是有所图,但是人活着,有谁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算盘,只不过打的手法各不相同罢了。
    她倾前身子替她掖掖被角,主子娘娘,您也要保重身子。您是福厚的人,以后有享不完的尊荣,这点子小病小灾是坎儿,迈过去就好了。
    她给她吃定心丸,皇后看她一眼,翕动着嘴唇,要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临了一叹,问她,你还回来么?
    回不回来的,难说。其实皇后在乎的还是皇嗣,素以心知肚明,却也不愿说破。孩子要是进宫,她没有不跟回来的道理。皇后大概也怕她到时候死活不脱手吧,前阵子才被皇帝旁敲侧击的提醒了一通,现在办事也难免瞻前顾后了。
    她点了点头,宫里才是家,奴才还是会回来的。
    皇后闭上眼道,回来就好,去园子就散散,不要长久的住。毕竟山里湿气大,呆久了也不好。
    素以应个嗻,蹲个福退出了长chūn宫。
    走出顺贞门,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她回过头来看身后的大红门,这扇门关了她整七年,每回只能遥望,这次终于可以离开了。即便是换个小一点的禁苑继续囚禁,也还是有种从雾霾里冲出来的畅快感。
    她登辇上路,皇帝早朝未能同行,仪驾前后派了几十个侍卫护送,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向别苑进发。她扒在窗口往外张望,头顶上茂密的枝叶间有跳跃的金,青石甬道上一路尽是斑驳的光点。外面的世界就是活泛,不知道哪个方向有京戏传来,可能是个守林人,运足了气唱,弟兄们徐州曾失散,古城相逢又团圆。关二爷马上呼三弟,张翼德在城楼怒发冲冠那老生的腔口,把这寂静的天地都点亮了。
    素以靠在围子上闲适的笑,从今天起就是新的开始。万岁爷说可以招娘家人进来作伴,她自己打着拍子附和起来,贤弟休回长安转,就在沙陀过几年,落得个清闲。
    行行复行行,终于到了静宜园正门前。这园子建在香山上,是个丘壑间起伏的行宫御苑。这里景色美,更因为比起紫禁城少了压抑和厚重,多了灵秀和奔放,就俨然已经是天上人间了。
    长满寿在前面引路,虾着腰提醒她仔细脚下,又笑道,我的主子,知道您爱清静,万岁爷点名指见心斋给您呐!那地方别致,您见了一准儿喜欢。
    长大总管是得了素以的势爬上去的,算他是个有良心的人,对这位贵人溜须拍马,连小主都不叫,直接管人家叫主子。这是自降身份吗?不是。他瞧人准,别看她这会子离了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调个个儿准保是一品。
    见心斋的构建比较特殊,是个环形的格局。从高处往下看,鳞次栉比的黑瓦当顺着圆形的回廊铺陈,有点像画上看到的福建土楼。进了园子是个半圆的水池,池里养鱼,溪水清澈,一眼望得到底。池子三面连回廊,从西边进来看见个水榭,那就是见心斋。
    这地方好,景美名字也中听。兰糙搀着她主子道,奴才们有幸,这辈子还能上静宜园来住阵子,全托了主子的福。
    素以抬头看檐下匾额,见心斋的名字也有由来。圣人说话,开口见心,万岁爷这是下了功夫,要叫她心口如一啊!这小心眼子!她嗤地一笑,扭头对长满寿道,我出了宫,可能也不常见万岁爷了,您既然在他身边,就请替我好好伺候他。我人虽出来了,到底还是不放心的,这不,一切都得托付您。
    哟,不敢当。长满寿笑得花枝乱颤,奴才是您提拔上来的,就是到死也和您一条心。您用不着嘱咐奴才,奴才这儿都有一本账。您别担心见不着万岁爷,奴才料着万岁爷不会把您gān撂在这儿不管。您擎等着,说不定过会儿就急赶着要来了呢!说着往前一指,唉嗨您瞧,府上太太和二姑娘来了!
    素以一抬眼,正看见额涅和素净相携而来。她留神看素净,虽然腰以下的地方还有些走偏,但是瘸得似乎没以前厉害了。她忙往前迎了几步,额涅,二妞子!
    娘家人就是亲,也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到一块儿就聊开了。就是素净人别扭不怎么爱说话,坐在亭子里,她只管往她肚子上瞄。素以故意挺腰子让她看,快五个月了。
    她嘟囔了句,屁股大了。
    素以脸一红,不光屁股大,胯也大了。
    素夫人朗声笑,你们不懂,女人家怀孩子生孩子,就得把骨头都拆开再重装,你们以为好玩的么?当初我生你们兄妹,一个接一个的受了多少罪啊!如今见你们都成家立室了,我心里高兴。大妞子跟着万岁爷,主子抬爱,日子过得滋润我就放心了。二妞子么,只等小公爷丁忧满了就成婚。你是老幺,最小的也最占便宜,家底子都掏给你了。咱们风光大办一场嫁出门,我这辈子的差事也就办完了。
    听她额涅的说法,素净倒像和小公爷处得不错。她往前挪了两下打探,小公爷上我们家去了?和二妞说话了吗?处得怎么样?
    素夫人看素净,叫她自个儿说。
    素净不太好意思,扭捏着松了口,他这人没谱,半夜里在我窗户底下chuī叶子,差点没叫二哥哥打死。
    素以咧嘴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人是个猴儿顶灯,他放不稳呐!
    可不!素净两颊发红,上回到定国寺上香,我的帕子掉在池子里,他为了去捞,连人带竹竿栽进水里,弄得一身稀湿。
    那得飘了多远呐,拿竹竿都够不着。素以啧啧道,丢了就丢了,天还没热透呢,摔进池子里要得病的。
    素净把手绢拧成了麻花,羞怯道,哪儿呀,不是拿竹竿够,他那会儿跨在竹竿上,给我演《打金枝》。
    大伙儿听了直摇头,人缺心眼儿真是没药能治。现成的竹竿不用,难不成是舍命博姑娘一笑?素以看素净不像刚开始那么厌恶这门亲,兴许还有些喜欢上小公爷了。自己是过来人,一琢磨就能明白七八分,便顺风顺水道,小公爷对你是上心的,跟他过日子,心大点儿你比谁都舒坦。
    素净瞥她一眼,我这是捡了你的漏么?
    她老脸上挂不住,不能这么说,我那时候也是被太皇太后乱点了鸳鸯那个,这不是有孩子他爹么,和小公爷也是有缘无份的。他的红线在你身上,你们好好的,将来大婚我包个大红包儿,成不成?
    素净低着头揉帕子,我说心里话,我这腿自己忒扫脸了。叫人家齐全爷们儿取个瘸婆娘,还好我就是个侧福晋,和他拜堂的是个全须全尾的,这么的他也不算丢脸。
    她说这话,素以满心愧疚起来。那时候为了补偿小公爷,另指了九门提督家的小姐做正头嫡福晋。现在看看素净,和小公爷有了感qíng,只怕又是另一个自己。指婚的旨意下了不能随意改,况且小公爷没什么罪过,男人家外头走动,脸面要紧。总不能让人背后说他娶了个跷脚老婆,为今也只有等着自己再爬高些,让素净受她荫及,在昆家更有脸面些罢了。
    素夫人眼瞧着越说越斜了,赶紧的打岔,我听说宫里御医都会把脉断男女。你叫人瞧过没有?是个阿哥还是格格?
    素以腼腆笑了笑,也没说一定准,料着是个阿哥。
    那敢qíng好。素夫人眉花眼笑,捧着手说,你玛法上回在来今雨轩遛鸟,遇上个号称前算八百年后算一千年的神人,报了你的八字,人家一看就说这姑娘能生。
    素以嗑瓜子呢,听她额涅一说呛得大咳起来,真晦气,这什么王八眼儿推的字!
    别忙骂人家,哪门哪户不是越会生越好?子息多地位稳,真么说你还不称意?素夫人给她拍背,做妈的人了,听了这么一句就这模样,眼皮子浅么?要紧一宗儿,人家说你是大富大贵的好命格,有一举得男的福气。咱们哥儿还是文曲星下凡,将来要做大官的。
    素以无奈的笑,皇帝的儿子不做官,谁做?我估摸着神仙知道玛法是素统领家老太爷吧,往好了说总没错。打赏了吧?说一车好话,不打赏保准啐你声穷财神。
    老太爷那天一乐,把袖袋都掏空了,哪能不赏呢!素夫人不惦念那个,尽挑喜欢的说,给人喜钱也应当,你嫂子上钱庄换了六十吊铜钱染色,准备着等你临盆送到庙里去布施。你瞧瞧,嫁出去的闺女也不是泼出去的水,昼思夜想唯恐你吃亏。你老姑奶奶也觉脸上有光,这回不对鸟架子骂了,叫人搬块磨盘放在园子里,站在磨盘上冲jī窝,秋家被她骂出花来了。
    老姑奶奶这辈子没遇上好人,落得这样田地。不过她那套怪诞举动说起来确实又气又好笑,素以道,我在园子里住,不像宫里管得那么严。改明儿叫人接她进来逛逛,咱们自己人好说话。
    素夫人应下了,又问孩子的名字小字,这回是毓字辈儿,万岁爷说叫什么?
    素以想起他坐在灯下翻大典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列了好几个,都不称心,说再好好琢磨。依着我,贱名好养活。叫猫儿狗儿不雅致,叫老虎多好。那么威风,小病小灾的都近不了身。
    老虎阿哥,这名儿就雅致了?素净一吐舌头,可别吓唬人了,人家都叫福啊祥的,你们家的叫老虎,不像话。
    大伙儿前仰后合的笑,这样大好的chūn日里,渐渐近立夏了,山里糙丛多,中晌虫蝥热闹开了,人声虫鸣混在一处也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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